王海大步流星地朝王家庄方向走去。

回到家的王雅文进厨房做饭去了。

王寿山坐在上房的太师椅上抽烟斗,想事情。妻子杨慧霞坐在灶台下烧火,女儿王雅文拿着擀面杖坐在案板前擀面。

女婿赵宝平昨天刚从村里的一户人家买了两只小猪仔,现在正在给小猪仔喂食。

一个小时后,饭上桌了。

四菜一汤,乡下人的标配午餐。

所谓四菜:一小碟食盐、一小碟酱油、一小碟香醋、一小碟油泼辣子。

所谓一汤:一人一碗汤面条,数得清的五六根面条,整个汤面碗可以映出吃面人的整张脸来。

王雅文取下围在肚子上的围裙,刚坐到八仙桌旁,筷子刚拿起来,就看到母亲眼圈红红的,王雅文道:“王海坐了三年牢,受了三年苦,刚回来,我们为什么要这么绝情地对他?”

王寿山放下了手里吃饭的筷子,道:“他已经是个男人了。男人就应该顶天立地,到山外的世界去闯荡。而不应该躲在这山区小镇,跟个寡妇纠缠不清。”

赵宝平道:“爸,你知道王海是被冤枉的,为什么不让我们托人找关系为他翻案,将他从牢里捞出来。”

“不管冤不冤,也就三年时间,又不是判了死刑?”

“这……”赵宝平望了妻子一眼,看着王雅文以同样惊讶的眼神望着丈夫。

王寿山继续道:“我之所以没有动用自己的关系,也没有让你们动用关系帮他翻案,目的也就是让他能够从这件事情中吸取教训,远离是非之地,远离是非之人。”

赵宝平道:“可王海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是个刚踏入社会,还不懂社会规矩的孩子,这样的教训和深刻的道理,以他现在的认知水平,他未必能懂。”

女婿并没有站在老丈人的角度说话,令王寿山有些不悦:“懂也好,不懂也好,由他去吧。”

王雅文道:“爸,弟弟的亲生父亲是不是在省城当大官?我听说是咱们大秦省林业厅厅长?”

“别瞎猜!”王寿山否认。

“可省上的确有干部到咱们南山镇,打听过有关弟弟和你的事情,只是没有到咱们村来而已……”王雅文道。

王寿山沉默不语。

餐桌上除了吃饭的声音,再没有人继续说话。

为了缓解尴尬,王雅文转移了话题:“爸,你怎么突然变得有钱了?我妈让我给王海的三十块钱,你们是从哪里挣的呀?”

王雅文没有经过大脑过滤的这句话犹如一颗炸弹,引爆了全场。

王寿山大吼:“什么?这是我留给你做手术的钱?你怎么就给儿子了?”

杨慧霞终于忍不住了,红着眼睛道:“儿子刚回来,连顿饱饭都没有吃上,连身干净的完整的衣服都没有,我把钱给儿子,让他吃顿饱饭,让他给自己置办一件干净的衣服,怎么了?”

王寿山甩掉了手里的筷子,对妻子道:“医生说,你身上的肿块不切除,很有可能继续增大,发展恶化变成癌。癌症,你懂什么意思?”

“我当然知道。得了癌症的人,没有一个能活下去。我都六十多岁了,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可怕的?总比我儿子饿死在街头,冻死在山沟里强!”杨慧霞一提起儿子,眼泪就忍不住流下来。

王雅文瞪大了双眼,问父亲:“爸,这钱是从哪儿来的?是不是你把咱家的房子和庄基地卖了。”

王寿山一脸怒气道:“不卖,我和你妈吃什么,用什么?我不能在你家一直白吃你们的呀!再说,上次带你妈到医院检查,医生说你妈的肺部长了一个肿块,让尽快做手术切除。说不赶快切除,很有可能发展成肺癌。我一个老农,已经干不动了,我和你妈除了卖房卖地,还能有什么收入?”

女婿赵宝平没有参与到王家人的争吵中,依然低头吃着面。

突然,王雅文拉住丈夫的胳膊道:“宝平,快,快到后院牵驴去。”

赵宝平一愣,问:“正吃饭呢,牵驴干什么?”

“送我去王家庄。爸把房子和庄基地卖了。王海还不知道。要是被他撞见买主,那还不打起来呀!”

……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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