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亲临,令下民惊惧也,”季炀率家人丁仆等两百余人叩首拜道迎接肭仂袓班。
“平身吧!”肭仂祖亲自将季炀扶起,见两个女儿也赫然在列,佯怒着喝斥她们回宫向母后请安,女儿喏喏告退之后,方才拉着季炀的手回进屋里,“装什么呀?还放着国相这样大的架子称下民——本王已将你官复原职,季大人还是我的国相。放手干吧!开放城门,开放关卡,让我们和邻国甚至外海城邦自由往来,自由买卖,国相要求的我都应允、都采纳了,” 进门稍稍坐定,家人问安后告退,国王边说边将任书亲手递给季炀。
季炀瑟瑟地、战战兢兢地接在手里,躬身跪谢,收好圣旨后回来,国王告诉他叛军已被一举剿灭,清洗抓捕掉一批乱臣贼子,季炀长长地松了口气,似乎比国王还悬得更高的心终于落了下来,随即便问:“下官还有一事尚疑,望大王……”
肭仂祖与他并排而坐,叉开双腿,一只拳头按压膝盖,一只手将喝了口茶的杯子递回家丁的托盘里,再对他们递过来的毛巾和暖手炉摆摆手,抬头看到季炀,才想起他在等回话。“你即为国相,说话办事不用扭捏含糊,”然后用拳头击季炀肩膀,“拿出相国昔日的威风来。”
“大王对乱臣如何处置?”
“还用问?”肭仂祖噌地站起身,“杀,杀,杀,该诛九族诛九族,该连坐连坐,乱民不除,天下何安?都给解决了,孤王也就无忧了。”
“不可,不可,大王还记得下官在法场所言:得铙人处且铙人?今国家新定,当体民以本、宽仁为纲,昔先王肭仂熊嬴因平昌雄之乱而大清洗黑齿国上下,致使人人草木皆兵、闻风丧胆,罗列多少冤假错案,臣子百姓无辜深受牵连而入狱者、颠沛流离而置身水火者无以计数。动乱是得以平息,但因此造成的恶果是大伤国体民心。大王当以前车为鉴,慎思谨行啊!”季炀一口气,直把心中忧虑吐了干净,喘息方定,伏首等国王收回任命并治以慢君重罪。
肭仂祖背对季炀站立,久久沉默后,也不回头,叹道:“孤今日到来,本只为体察你等伤情,未想讨论政事。季炀呀!你好大的胆,谏言也就得了,竟敢数落先王的不是,”说着,头也不回地往门口大步而去,侍卫也跟着往外走。
季栾见此光景,料定罪不可逃,正为父亲的冒昧捏一把汗,季炀却并不卑亢,大声对着国王的背影道:“下官句句实话、忠言逆耳,无意冒犯王威,请大王收回任命,治臣重罪,臣甘愿一死以换天下太平。”
肭仂祖并不回应,带着一干侍卫仆从就出了街门。
季氏家人不知是要恭送国王还是要请罪,上上下下乱得一团糟。“干嘛?大不了尤死而已,如此慌乱作甚?”季炀叫家人该干啥干啥,不用管别的,似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成竹在胸,冷静地坐回去喝茶。国王带着侍卫走到队伍里,回头见季炀及家人没送出来,愤愤地说着“好你个季大屠夫”上了轿子。
虽然家人被季炀这一喝给镇住,家丁们各自忙去了,女家眷也进了自己的屋子,作为客人的我们反而觉得尴尬难为情起来,不知道如何是好,季炀这才察觉,哈哈笑着说不与我等相干,然后邀请宾客上坐。我们才惴惴不安地坐下,就有国王的侍从回来了,先给季炀道声安,再说国王有请人类来的两位朋友,他说的当然是我和周雨江,于是我俩辞别季伯及季栾兄弟、仝袤等人,拉了云心一道,随侍从快步去追赶肭仂祖的队伍,转出两条街之后,终于看到国王的大轿马车在前方缓慢行进,见我三人到来,有侍卫报过国王,吩咐停步,国王从马车厢里探出头来向我们招手:“来,来,来,三位,上轿陪孤王坐坐。”
我三人还在犹豫,侍卫就把我们推进了国王的马车,里面却十分宽敞,我挨着云心,和周雨江分坐在国王两侧,显然局促不安。
“没什么不自在的,孤王并非猛虎,只是累了,想找个聊天的隙儿,”国王叹道,“这不,正想和你们说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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