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单亲家庭由父亲抚养长大的孩子,却坚定认为自己有母亲,并且认为母亲失踪了,多年以来一直坚持不懈地寻找母亲的下落,却对遇害的妹妹再没有提起过只言片语,仿佛世界上不曾有过这个人,这显然不正常。

韩志还记得当年这小孩儿被解救出来带回局里时,不哭也不闹,非常礼貌懂事地交代了脱险过程,又填写了信息登记表,告诉局里的同事自己妈妈为了救他在大雾里失踪了,请他们帮忙寻找妈妈的下落。

同事还以为这孩子被吓傻了认知出现混乱,好心送他去做心理疏导。

结果在心理医生进行心理疏导的过程里,心理咨询室忽然被暴烈的精神飓风席卷。等他们终于打开咨询室的大门时,咨询室内被夷为平地,心理咨询师凭空消失,靠着现场少量残留的带有dna的灰屑才证明了他的死亡。

而当时年仅十岁的宋南星昏倒在地人事不省。

那一天心理咨询室到底发生了什么至今无人得知,但因为事发当时连接在宋南星身上的精神污染监测仪器数值超过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值,后来整个事件受到重点关注移交给了收容中心,没有再由特别行动管理局负责。

韩志也只是凭借一些关系,得知宋南星在收容中心住了一段时间后,又回到了自己家独自生活。

宋南星对咨询室内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记忆,在收容中心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凭借着良好的自理能力把自己照顾得很好,除了每个月都会到派出所询问失踪人口的回归情况外,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只除了他的名字依旧在收容中心下发的高危病患关注名单上。

十几年过去,韩志从当年的愣头青混成了队长,再见宋南星时,他差点都没认出来这就是当年那个孩子。

通讯器震动起来,韩志低头看了眼消息,没工夫再感慨,探身看屋里的青年:“我的人在301找到了一具女尸,你能帮忙去认一下吗?”

宋南星自认是个配合公务的三好市民,点头跟他一起下楼。

关门时他瞥了一眼墙边的水碗,水碗里的清水撒了大半,余下的则已经变成了淡红色,其中还有细碎的红色碎末沉浮。蓝色小章鱼漂浮在水中,之前不知什么原因断掉的两条腕足已经长了出来,八条腕足很有活力地舒展着,一会浮上水面,一会儿沉入碗底,腕足如同花瓣舒展收缩,竟然颇具美感,仿佛在跳一支奇异的舞蹈。

宋南星看得出神,目光不由多停留了几秒。

韩志见他不动,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问:“你在看什么?”

宋南星心口一跳,回头看他,陡然意识到他似乎看不到水碗里的蓝色章鱼。

他沉默两秒,说:“我在想是谁把这个碗放在我门口的。”

韩志看一眼门边的水碗,随口说:“可能是谁拿来喂楼道里的流浪动物的吧。”

宋南星:“哦。”

略微停顿后他在韩志疑惑的目光下端起水碗,解释说:“我不太喜欢小动物,这个碗还是放到其他楼层去吧。”

正在努力跳新学会的求偶舞的小章鱼:?

它用腕吸盘吸住水碗的边缘往上爬,试图用其余的腕足去缠勾宋南星的手指挽留。

宋南星郎心似铁,不动声色地用手指把它弹回了碗中。

小章鱼跌回碗底,八条腕足无助又茫然聚拢成一团:又被抛弃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

到了301,宋南星十分自然顺手地把水碗放在了301的玄关柜上,跟着韩志往里走。

301不正常,这只蓝色章鱼显然也不正常,不如放在一起,正好以毒攻毒。

韩志并没有在意他的小动作,注意力都放在了客厅中间的女性尸体上。

整套房子工作人员已经提前做了无污染化处理,尸体也用白布妥善地盖住,但木地板上浸透的黑红血迹以及充斥房间的腐臭味,依旧显露出狰狞血腥的原貌。

韩志戴上手套,将白布掀开。

白布之下的女性尸体干瘪塌陷,躯体内部骨头血肉都被掏空,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表皮。那表皮依旧鲜活如同生前,眼眸张开,嘴角弯着标准的笑弧,看得人头皮发麻瘆得慌。

心理不够强大的工作人员,甚至都不敢跟女尸对视。

韩志看了几眼,回头问宋南星:“是她吗?”

宋南星确认了女尸的身份:“是她。我前天晚上下楼来敲门时,她就在客厅。”

韩志仔细检查女尸表皮的暗紫红斑块,说:“看这些尸斑,人死了至少有半个月了。”

又问其他人:“除了尸体,屋子里还有其他发现吗?重点找一下她丈夫和女儿的线索。”

宋南星眸光微动:“他们确实有个女儿?”

“有。”韩志说:“我用权限调取了301的户籍信息,这对夫妻男的叫吴怀,女的叫程慕。夫妻俩结婚八年,有个五岁的女儿叫吴梦雨。不过吴梦雨似乎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并没有上学。程慕为了照顾女儿一直待业在家,吴怀则在一家卖心理课程的咨询公司做销售。最近三个月内,程慕有两次精神污染接受治疗的记录,不过她的症状并不严重,只需要服药和定期复查。”

两人交谈间,搜查的工作人员拎着一个行李箱出来:“韩队,在次卧的床底下找到一个行李箱,里面有残留的人体组织和血渍,其他没有发现。”

“都封存好带回局里做检验,再留两个人在小区盯着。”韩志站起身,对宋南星说:“麻烦你跑这一趟了,吴怀父女还没找到,你平时进出小区注意安全,如果发现线索,第一时间联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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