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来到,再坚持不住的时候,会不会又对自己说,暂时放弃吧,等会接着来试试?

哪有这么多下一次?

这次不行,次次都不行。

心神万般流转间,湖面上陈沉落下两根手指。

水中,陈九下意识的吸了口气,大股水流顺着鼻腔滑进肺部,好似火烧般灼人。

去你妈的,不管了。

陈九屏气凝神,用极强的意志力换来最后一次出手的机会。

双臂摊开一掌在上,一掌在下,画圆而行,水势在力的牵引下不停流转,生生不息。

陈九也到了崩溃的地步,刚起势便中断,意识近乎消散,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直直没入湖中。

生死一线间,陈九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在下沉,看到了湖面上已经准备出手的陈沉,看到了四周的游鱼、浮萍。

以神观天下。

之前在红楼三层中,面对凌悦宁的催眠时,陈九也这么做过,不过当时是在借助六感去‘看’,更确切来说是一幅出现在脑海里的画面。

现在,却是真正意义上的神游,或者说是濒死之际的回光返照。

意志观它、观己,这个‘陈九’没有悲喜哀怒,默念道:“水势如龙,借之则起。”

不断下沉的肉身应声而动,再次起手作画圆状,将水流聚集一处后重重朝下砸去,整个人顺势往上飞跃。

湖面上,陈沉停止了所有动作,面带微笑安静站着,目光聚集在脚下,仿佛能透过厚重水幕看清少年的所有动作。

大瀑布下银河激荡,源源不断地砸落在镜湖水面上,带起巨大漩涡。

有人纵身飞出湖面,以肉身抗击汹涌下落的水势,稳稳落在岩石群上。

在脚沾上石顶的瞬间,陈九睁开双目,眼泪鼻涕一大把,还没来得及咳嗽,下一秒就被重新冲进湖里。

但他笑的很开心。

这次,成功踏出第一步。

几秒钟后,陈九缓缓浮了上来,没有再逞强继续下去,也没搭理陈沉,晃晃悠悠的游到岸边,双臂撑住岸边石头,艰难的跃水而出。

他翻身上岸后,仰面朝天,大口喘着粗气,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胸腹上下起伏,嘴巴、鼻子、耳朵里不断有水溢出,还掺杂着不少水草、污泥,以及刺眼的鲜血。

陈沉缓步走近,居高临下望着少年,面容淡定,语气说不清是赞赏亦或讽刺:“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这种向死而生的觉悟尽管很愚蠢,但非常不错。”

这个小小的试炼,她从来不认为能难倒陈九,只是时间长短问题罢了,按部就班的打磨好体魄即可,再慢慢往瀑布底下钻,去适应。

万万没想到的是,陈九竟会如此决然,把命押上,强行去赌自己的身体能冲破漩涡激流,直面瀑布洗刷。尽管只坚持了一瞬,但这份决心令人侧目。

扪心自问,把她跟少年的身份、位置调转过来,自己作为陈、程两家的幼孙,敢不敢如此舍下身子去拼?

答案是未知。

给不出答案,往往意味着没有自信。

陈九自己倒是没太多感触,轻轻咕扭、活动着酸痛的身躯,抬眼望向女人说道:“你看看你,长得多好看?”

“嗯?”

陈沉脸色微变不明就里,被这极具跳跃性的转折夸赞弄得有些疑惑。

“身材高挑纤细,且肥瘦有度,皮肤白皙至极水嫩光滑,前提是抛开满手的茧子,脸蛋五官更是标致,黑白分明的秋水长眸,黛眉如云平铺其上,嘴唇纤薄鼻梁高挺,连耳垂都显得晶莹剔透。好一个老天爷赏饭吃呀。”

陈沉面色渐渐变冷,轻眯起眼杀气十足道:“有屁就放。”

陈九一边往外咳血一边笑着说道:“就是脾气太差,性格太差,就像你的烈焰红唇一样让人不舒服。就比方说刚才那夸赞我的样子吧,不,从进入红楼开始就这样,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俯瞰我,举手投足间处处指点江山,好像我多傻、多入不得你眼似的。嘿,女人,哥跟你说,我自有一套修炼法门,你只负责带哥入门就好,剩下的,轮不到你插手。”

陈沉也笑了,红唇上挑,诡异而妩媚。

“你似乎每次都这样,稍稍做成了些事情,就开始得意忘形。”

陈九撇过头去没看她,嘁了声说道:“看不惯你那副样子罢了,都不是用嚣张跋扈能解释清的,而是赤裸裸的不把别人当人看,这个毛病早就说过你了,咋滴,就是改不掉?”

陈沉少见的没有立刻发怒,平静道:“现在滚回茅屋里,打满一桶水搬回去。限一分钟内完成,否则你的脚筋会被割断,到时候只能爬着去干这件事。”

袖中有短刃出鞘。

陈九心觉敏锐,一下子就判断出这疯女人来真的,啐了声脑子有病后,连滚带爬地朝茅屋那边飞奔而去,剧烈起伏下牵动肺部伤势,一路上又呕出几两鲜血。

屋内,少年扛起大桶看了眼远处,发现陈沉没有跟过来,低声骂了一句:“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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