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没亮就起了个大早,越到秋冬,白昼渐短,夜晚越长。
陆仪霜醒来时,外面依旧是昏沉灰暗的黑天,等准备要出门时,才逐渐变得蒙蒙亮。
换衣服的窸窣声吵醒了小易,他顶着弯曲的呆毛,没睡醒的样子像只香喷喷的白面馒头,揉揉眼睛,声音含糊软糯:“你要去哪?”
陆仪霜没忍住揉了揉他发旋处的软毛,然后给他掖好小被子,温柔哄着:“睡吧,我今早要出去一趟,下午差不多就回来了。今天你大伯母在家,别出去乱转悠,看好弟弟妹妹,等我回来给你们带烤鸡。”
“嗯……”
女人轻和的声音顺抚过小易的神经,本就不清醒的大脑被这摇篮曲般的嗓音慢慢哄入梦乡,只迷迷糊糊应了声,也不知记没记住她的叮咛。
不过忘记了也无妨,昨天她借给了贺大嫂一管消肿祛瘀的药膏,正好用于秋生掌心的红印。
本来对方不好意思收,毕竟只是帮人照顾一天孩子,最后还是陆仪霜强硬地让她收下了。
等到吃饭时候,贺大嫂会按时叫他们三个,而陆仪霜也留了三瓶热牛奶泡在热水盆里,点心在炕柜中也没锁,饿了自然会去寻摸。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她终于可以放心走啦!
秋日更深露重,陆仪霜套上日常的黑色薄外套,里面加了件米白色绒马甲,围上浅咖色针织围巾,绕颈几圈,打了个结,遮住半张白皙面庞,预防风寒刺脸,干净利索,却显得整个人多了一丝暖意。
她提前了五分钟到,但是没想到贺淮灯已经在等了。
他单从袖口里伸出半截手指把着自行车头,斜坐在长车杠上,落地的脚尖规律轻点地面,嘴角叼了根甜杆儿,无所事事地扫视四周。
见她来了也不多说,转头扬了几下示意她上车坐后面。
陆仪霜侧坐在上边,扶着车后座的边缘,故意问:“你的车?”
贺老四嗤了一声,似是嘲她太过不理俗事:“我哪有钱?跟人借的。”
她只当听不出来对方话里的刺儿,继续问:“要是买自行车,得去哪?”
“县里的国营百货,最低一百五,外加一张自行车票。”
嘶——
陆仪霜抠搜地摸摸兜里不到五毛钱,认清了现实。
要不……还是从商超里拿一辆?
倒是也有凤凰牌永久牌什么的,但是款式设计上存在细微差别,不太像这时代的普遍产物。
计划经济下,自行车款式也就固定那几种,她贸然骑着一辆“鹤立鸡群”的出去,指定能惹出不少谈资,到时候说不定还有解释不完的麻烦。
她怕麻烦,还是算了。
一百五啊……
还要一张票儿啊……
她得攒到什么时候去?
希望此行能谈下来合作,顺利的话,不到冬天估计就能买得起自行车了。
贺淮灯一路哐哐猛骑,两边带起的凉风瑟瑟,扎得陆仪霜脸颊微红,眼睛酸涩。
骑车未满一个小时,终于到了一条黑咕隆咚的巷子深处,里面站了个平头青年,手里来回抛着几颗规整的石子儿,像是望风盯梢的。
见贺老四的身影渐近,他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车座上的陆仪霜,嬉皮笑脸地开着玩笑话:“呦!老灯,这大妹子谁家的?有对象没?”
贺老四对着他这朋友没好脸色地骂了句:“滚滚滚,边儿去,这我三嫂,说话放尊重点。还有,说了多少遍了,别叫我老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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