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从睿王府过来已经耗去些时间,如果悦知风已经率军往河西走廊去了,季熠就算不吃不喝日以继夜地飞奔过去也不可能赶得上,与其没头没脑急着追过去,不如先把情况摸清楚,这是谢观南拦着他的主要原因。

季熠答应谢观南先在悦庄多留一天,虽然他依然很焦虑,但既然答应了下来,至少这十二个时辰内他是不会从悦庄消失的。

佟追派出很多手下去各方收集必要的消息,季熠也写了几封信笺让飞鸽出发,这些手段未必能立刻得到足够的反馈,但至少是积极有效的让事情的主动权尽快回到自己手上的方式。

谢观南一早匆匆去县衙点了个卯,没多久就又回到庄上,他实在有些不放心季熠,所以同秦孝贤请了假。只是这次他请假和往常不同,他料不准季熠什么时候说走就要走,所以跟秦孝贤说的是,之后万一有急事或许来不及亲自过来请假,先跟县尊致歉。

秦孝贤对谢观南与季熠的关系从来不多问,贵人的事多遵从、少打听才是基层的为官之道。但他对谢观南还是很有好感的,于公,谢观南勤奋、仔细又聪明,为人厚道、品行端正,是个当捕快的好人才;于私,秦孝贤也不是什么跳出三界五行的世外之人,他既然知道谢观南与齐王关系亲近,自然更愿意送些无关紧要的人情给谢观南。所以对于谢观南请假一事,他总是默默应允,鲜少问其中细节,但这一次,他多留了谢观南片刻。

“谢捕头到云遮有一年多了。”秦孝贤的神情淡然,让人感觉他琢磨这个话题时间不短了,只是刚好觉得这一日适合说出来,“县衙上下对谢捕头也是交口称赞的,依我之见,自然希望你能长留云遮,但你师父捎话来问,我也不好瞒着,所以想听一听谢捕头你自己的意思。”

捕快严格来说不属于公职,所以各地借调人手没有什么复杂的流程,尤其谢观南是从京城往地方上去,当时也就是他师父托人带句话的事,反过来地方上的捕快想要往京城去倒没那么简单了。

谢观南的师父原本以为自己的徒弟去地方上散个心,一年半载的把京城那档子事淡忘了、心结打开自然就能回来了,可这眼看着就奔着两年去了,谢观南给京城写信是只字不提要回去的事,老捕头就有些想不明白了。云遮到底有什么在,让自己的宝贝徒弟这么乐不思蜀呢?

“我暂时还没有打算回去。”谢观南看到秦孝贤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又觉得自己不该给对方误解的机会,于是补充道,“但捕快这份差事是否还要继续、以及能继续多久我也说不好。”

谢观南自己也是有些意外,这件事在他心里盘桓有些日子,但始终也没有想定,被秦孝贤提起师父催他回京这茬,反倒像是推了他一把。他从没有哪一次做要紧的决定像这次这样,从头到尾全凭自己思考定夺,然而这话真的说出口去了,他却只觉得从脑仁到脚底都舒畅得不行。

秦孝贤没有追问,更没有给观南什么明示暗示,只是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人往高处走,谢捕头遵从自己的心意即可。”

就算没有齐王这一头的关系,谢观南本就自京城来,家里也是颇有产业,他又是谢家唯一男丁,秦霄贤顺理成章觉得这样的身家,谢观南打算回去继承家业也是人之常情,所以一点没觉出异样,一脸的认同和理解。

作为上司,秦孝贤既表达了挽留之意又给予了极大的尊重,态度不可谓不诚恳,谢观南不好同他解释自己没有什么“高处”要去,那样再多说几句又免不了牵扯更多,此非他所愿,秦孝贤也未必需要听。无论如何他在云遮都是受到了县衙众人颇多照顾,真到了要离开时,他也唯有如眼前这样,回以郑重的感谢罢了。

回到悦庄,谢观南只觉得整个庄子的气氛都呈现出一种陌生的沉寂,令他十分不习惯。以往无论季熠在或不在,庄子里总是有序中透着些轻松的,从建筑到生活于其间的人,似乎都是能感染到主人心情的。往常季熠总是悠闲潇洒的,下人们也就不会时刻像绷着根弦那样当差,就连园子里的花都仿佛开得比别处肆意随性些。但季熠若是不自在了,那么庄子里的人也会跟着无法松弛下来,谢观南如今对这样的事情已经能轻松拿捏了。

静海卫身份特殊,谢观南不会随意去指使,所以他转而去和佟追说了几句,交待完就把据说从他去衙门开始就一直没有过动静的季熠从书房拖了出来。

还是那个湖,还是上次那明瓦篷船,还是只有他们两个人,但谢观南很不满意季熠脸上那木讷的表情,他俩面对着面,他用足尖去轻踢对面那个摇桨人的鞋:“同我泛舟是那么让你觉得无聊的事吗?”

季熠愣了一瞬、固定好船桨,从船尾移到船篷下挨着谢观南坐,他下巴搁在对方的肩头,鼻尖堪堪擦过谢观南的颈侧,心里想好了哄人开心的话,但临到开口却一句也没有说出来,他不想骗人,尤其是谢观南,他现在连假装做戏都不屑为之:“不想扫了你的兴,我也没有觉得无聊。”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