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柳春珺带着人要回去了,郑氏送女儿往外走。

几人走到东禅房那里,柳春珺抬眼看到王东平正陪着妻子和定贤师太讲话。王东平余光看到一群人,转过脸来正看到柳春珺看着他们。心头一喜,张口要喊“柳姑娘”,低头看看妻子,又缓缓闭上嘴,只一双眼睛有些哀怨的看着柳春珺。

他见柳春珺比往日消瘦了些,穿着倒比在家的时候富贵许多,想来她生得如此美貌,那陈家二爷必定待她如珠似宝。只是自己当初迫于陈二爷的权势,到底负了柳春珺,思及此,王东平有些面热,慢慢低下了头。

柳春珺本想过去跟定贤师太打个招呼的,见此情形笑笑就离开了。

她并不怪王东平,陈家的权势在丹徒县可以说数一数二,陈家老爷陈济明曾在金陵任锦衣卫千户,陈家大哥陈廷安科举出身,现在在武昌做知府。陈家大姐陈美华当初嫁了丹徒县知县霍玖桂,如今早就高升做了京官,阖家搬到京城去了。

陈朝安虽然考了秀才后就荒废了学业,整日跟一般朋友吆五喝六,走马斗鸡,也在父兄安排下做了丹徒县的县丞。说是二把手,跟知县卜易道好得穿一条裤子,在丹徒县别说看中了平民女儿柳春珺,便是一般官员家的女儿,他说要,家里也只会乖乖将女儿奉上。

王东平阖家都是谨小慎微的老百姓,又怎么敢和陈朝安对抗?若是对抗,也不过就是王家破门,柳春珺依然要进陈家门。

柳春珺看得明白,既不怪父亲被人算计签下文书,逼得自己欠下陈朝安恩情。也不怪王东平软弱,陈家说了几句话就吓得来退亲。

一切不过因为她生了一张俏脸,待红颜老去,或是陈朝安没了新鲜感,未尝没有解脱的一天。她听人说过,陈朝安在红粉楼里知己甚多,说不定哪日就厌了她了。

柳春珺别了母亲,出了妙香庵,让车夫往仓巷钟家去。路上遇到阿婆挎着竹篮叫卖新摘的樱桃,一个个红艳艳水灵灵的,看得她直咽酸水。记得素心最爱吃着酸酸甜甜的樱桃,柳春珺便让婆子叫住了卖樱桃的阿婆,连篮子带樱桃都买了去。

素心姓钟,父母双亡后,一个孤女带着身家寄居仓巷叔叔家。

钟家在青云门开了一间书店,正在柳家笔墨铺子的隔壁,柳春珺在店里帮忙的时候,时常和钟素心一起说话。

“珺姐儿来了,素心正在院子里晒书呢,快进来喝茶。”钟素心的婶娘赵氏一见柳春珺忙堆上笑脸。

柳春珺探头去看,正见到钟素心巴掌大的脸上带着惊喜,站在院子里看着她。钟素心的叔叔和堂哥白日一般都在外做营生,家里只有女眷,柳春珺便径直进了院子。

柳春珺让雪魄送上来时路上买的一篮樱桃,“婶娘安好,我跟素心妹妹说会话。”柳春珺脸上带着真切笑意,许久没听到人家叫她“珺姐儿”了。赵氏笑得见牙不见眼,接过雪魄手里的樱桃,去洗了一盘子,端给柳春珺和钟素心。

钟家的院子不大,种了一丛紫藤花,钟素心摊着十几本书在花树下晒着。她今年十六岁,一张瓷白中带着黄气的脸颊,下巴尖尖的,眼窝深深,一看便知是长期病弱的人。

“素心,近来身体好些了吗?”柳春珺关切问道。

钟素心将手里的书放下,唇角溢出一丝苦笑:“还不就那样,整日汤药不断,大概是好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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