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宫,你说的是大穗剑宫么?”
邓白漪回过头来,长叹一声,感慨问道:“您老人家到底在棺材里睡了多久?”
“剑宫处于闭山状态,已经接近十年了……所有外出行走的弟子都被召回,莲花峰归隐尘间,足足十年,天下剑修销声匿迹。”
谢玄衣听到这里,有些诧异。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终是沉默。
“喏……就是这了。”
邓白漪停下脚步,将谢玄衣带到一处荒山野岭,这里荒草丛生,只有一块破碎的木碑,上面刻着潦草字迹,被岁月侵蚀,磨损严重。
“这就是你买棺的地方?”谢玄衣蹲下身子,看着木碑,伸手擦拭泥泞。
“半年前,玉珠镇来了好几位大妖。其中有一位盯上了我,要和我成亲。”
“我本想逃……但尝试诸多办法,都以失败告终。”
“就当我万念俱灰,准备自尽之际,玉珠镇来了一位云游道士。”
邓白漪蹲在谢玄衣身旁,眼神茫然,喃喃说道:“那道士算命很准,他说出了我的生辰八字,也道破了我的念头,他问我想不想活下去,想不想有一桩大机缘,我说……想。”
“然后?”
“他找我要三千两白银。”
“再然后?”
“我给了。”
“道士告诉我,不想和大妖染上关系,就去‘结阴亲’,他给我指了一处地方,就是这里。这里有一口棺,棺里有一个人。”邓白漪缓缓挪首,望向谢玄衣,眼神诚恳,满怀歉意地道:“对不起,那时候我以为你早死了。”
所以就有了后面的故事。
一个“天真”少女,花了三千两,买了道士的破命谶言,把一口棺买回了自己家。
“你被骗了。”
谢玄衣看着邓白漪,无奈说道:“对修行者而言,金银乃是身外之物……若是真道士,怎会以钱财作为筹码,交换天机?”
顿了顿。
谢玄衣揉着眉心道:“况且,结阴亲这件事情纯属无稽之谈。”
“我知道。”邓白漪道:“还没有拜堂,也没有磕头,我们还没有夫妻之实。”
“……也没有夫妻之名。”谢玄衣头疼道:“你我之间,最多只算是有一面之缘,除此之外,没有更多关系。”
“按北郡风俗,搬棺回堂的那一刻,就算是结下阴亲了,年轻女子若结下阴亲,嫁与冥君,便终身不可再嫁,死后亦要同葬。”
身材容貌均是上上之姿的邓白漪单手托腮,认真望着谢玄衣:“你们那边没这个讲究吗?还是说你嫌弃我?”
“封建迷信……”
谢玄衣满脸黑线,冷冷道:“我还活着,所以这门婚事不成立,以后你爱嫁谁嫁谁。我的剑呢?”
这里荒郊野岭,杳无人烟,棺也被挖出来了,却感受不到一丁点剑的气息。
“你被骗了。”
邓白漪深吸一口气,认真说道:“我不知道你的剑在哪……”
谢玄衣皱了皱眉,眼中有一缕杀意浮现。
“如若你想杀我,那便杀吧!”
邓白漪闭上双眼,挺起胸脯,做出一副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模样:“玉珠镇这些大妖睚眦必报,而且都有本命器物镇压魂魄,涂飞身死道消那一刻,其他大妖便收到了消息,若只杀我不够解气,我求你能够尽斩这些妖孽,让无辜之人不被殃及!”
这就是她带谢玄衣来这荒郊野岭的原因。
谢玄衣缓缓起身。
虽然邓白漪闭上双眼,却依旧感受到了空气中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
大雨倾盆。
等了数息,什么都没有发生。
谢玄衣幽幽道:“你还是太年轻。”
邓白漪怔了一刹,茫然睁眼。
撑着油纸伞的素衣少年,站在空荡荡木碑前,低声道:“收三千两白银,的确很俗,不符合道门中人的规矩。但我相信那道士真的看破了天机,因为我真的躺在棺里。你之所以带我来这,之所以说刚刚那些话,想必也是他的主意吧?”
“……”
邓白漪欲言又止,无话可说。
“把那道士的线索给我,我不会杀你,还可以保证,你会活得很好,并且获得一桩大机缘。”
谢玄衣平静道:“如何?”
邓白漪有些犹豫。
“你先好好考虑一下。”
谢玄衣微笑说道:“等我把这些‘家伙’杀完之后,你就需要给我一个答复了。”
邓白漪恍惚抬起头来。
她这才明白,这空气中四处游荡的杀意,从何而来。
“轰隆隆隆。”
雷鸣渐起,被疾风骤雨吞没的偏僻荒山夜幕之中,忽然亮起了一盏又一盏摄人心魄的幽暗灯火。
这当然不是光。
而是一双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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