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泛起鱼肚白,村子里的公鸡跳到低矮的篱笆墙上,张着那大锥子嘴,昂首挺胸翘尾巴,下一刻,嘹亮的声音撕破了长夜。

“喔喔喔!”

芭蕉村像是入了水的鱼儿,瞬间鲜活了起来。

潘垚睁开眼睛,脑海里多了一篇名为《太上日月经》的功法,功法如银河星落般落在神窍之中,莹莹有光。

粗粗一看,只觉得晦涩难懂,细看,却又有一分的通达。

道家有云,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而这《太上日月经》则是采天地之灵气,集日月精华,窥天地之奥,达造化之极,乃至成天下至柔之炁,从此,自在任逍遥。

自在任逍遥?

潘垚想着刚刚被月华卷来,行进间的畅快自由,平日瞧惯的花草树木和虫子,好像都不一样了。

确实是稀奇有趣得紧。

她低头去看手边那尊仙人跑兽,旭日初生,日与夜的分隔线从东边一路奔赴而来,拂过树梢,跑过晒谷场,滑过小庙残破的仙人跑兽石像。

旁边,那道瞧不清模样的白影也收回了搁在她脑门上的手,日光中,白影很淡,几欲透明,周身好像浸在这旭日金光之中。

晨风吹来,宽袖盈风,飘飘欲仙。

“多谢仙人传功。”潘垚认真的道了个谢。

白影: “无妨,我们有缘罢了。”

听到这话,潘垚仔细的看这道影子,果然瞧到它脖子上的一道疤,红红的,像蜿蜒生长的藤蔓,和她落水时,瞧见救她的那道影子一模一样。

潘垚心生亲近,眼睛都亮了亮,“这么说,你真的是公鸡仙人了?”

这一声公鸡仙人,喊的是陪伴潘垚长大的小石偶像。

白影停滞了好一会儿,半晌,潘垚只听一声轻轻的叹息,有些无奈,又好像有着无尽的耐心。

“……是凤凰。”

潘垚还在欢喜,“对对,您座下的是凤凰,不是公鸡,哈哈,是我瞧见您太高兴了,嘴太快,这才又说错话了,仙人别和我计较。”

白影嗯了一声,声音温和又好听。

晨风轻轻吹来,芭蕉村已经有炊烟升起,赶着天儿凉快,村子里的村民扛着扁担,后头坠两个空桶,准备去河里挑水。

白日里,家里里里外外都要用水,没有挑满两口缸可不行。

村子到底是偏僻了一些,还未通电不说,自来水的水管也还未通上,而吴家所在的凤凰洲都已经通电通水了。

一大一小的两道影子并排坐在小庙的檐角上,淡淡的日光照耀,时间好似都放慢了脚步,静静的流淌。

两人瞧着芭蕉村的热闹和烟火,谁也没有说话,片刻后,白影好似拂了拂衣袖,侧头看向潘垚,声音轻轻。

“在想什么?”

潘垚晃了晃凌空的小脚,任清风迎面吹来,“我在想啊,就这十年的时间,生活变化真大,你瞧,现在还要挑水呢,再等以后,通水通电,生活便利,大家也不骑自行车不走路了,到处都是汽车,如龙如水。”

白影沉默了一下。

“抱歉,把你带到了这个时候。”

“打住,打住。”潘垚比了个叉,“要不是有您,我都在水底溺死了,我该感谢您和来娣小妹妹的。”

“对了,来娣您知道吗?就是这个身体的小姑娘。”

潘垚摊开手,瞧着这小手小脚,面上有想念,也有惆怅和伤怀,“她走了,也不知道投胎了没,下一辈子,是不是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想起来娣,潘垚心里有了分低落。

这时,白影缥缈虚无的手抚上了潘垚的脑袋。

潘垚侧头,眼眸弯了弯。

“仙人在安慰我吗?”

“嗯。”白影轻轻一笑,“我真名魄,旧时,世人唤一声玉镜府君。”

“玉镜府君好,我叫潘垚,三土成垚。”

潘垚神情认真,只尊重的唤了一声玉镜府君。

神灵的真名都是有信力的,轻易不能念。

玉镜府君笑了笑,“我知道。”

玉镜府君,潘垚咀嚼着这个尊称,突然恍悟,“满轮沉玉镜,半魄落银勾,爸爸做的那个胎梦,月亮是您?救了他的也是您?”

玉镜府君又是一笑。

他正待说什么,突然停了动作,侧耳倾听远处,抬手又抚了抚潘垚的脑袋,声音温和。

“回去后好好修炼,虽然我多数时候都是在沉睡,遇到事时,可唤我真名,我会听到的。”

说罢,玉镜府君宽袖一拂,潘垚只觉得清风笼着自己,日光中,魂体一路朝西边而去。

远远的,玉镜府君听到潘三金正在叫潘垚起床。

瞧见里屋没动静,他担心不已,还探手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喃喃自语,“是不是病了?还是中了暑气?坏菜了,铁定是昨晚被鬼吓到了。”

“阿妹不怕不怕,摸摸毛,吓不着,摸摸耳,吓一会儿,摸摸手,魂不走……盘盘,你醒啦?吓着爸爸了,你怎么睡这么沉?是不是哪里不舒坦了。”

“爸,我没事,你别急……”

“……”

风将絮絮叨叨的声音送来,玉镜府君笑了笑,他瞧了眼升高的日头,身形渐渐淡去,最后没入小庙檐角,那尊残破的仙人跑兽之中。

……

“今儿天气真好。”小庙里,于大仙推开朱红色的木门,迎着日头,眯了眯半浑浊老眼,撑腰抻腿儿。

玉镜府君慢慢的陷入沉睡,只石像周身氤氲着日华。

胎梦么,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在于大仙翻书时,吹了阵风,恰好落在了梦解月亮为胎那一页罢了。

也是潘家有心,才能牵这一份的父女缘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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