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黄彪被两个官差押着,刘五公子惊问:“黄彪犯了何事?”
黄彪在看到刘五公子一行后,迅速看向人群中的一个,然后垂下头不言不语。
密切观察他的柳妙璎捕捉到了他这个细微的动作,不动声色地看向人群。
在看到黄彪时,有个人明显露出了惶恐和不安,虽然很快掩饰了过去,但还是被柳妙璎发现了。
“他与山庄里发生的命案有关。”柳瑄答道。
“如今证据确凿,凶犯已落网,大人也算对岳家和侯爷有交代了。”张立补充道。
张立的话提醒了众人,这凶手杀伤的人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官员和权贵。
普通的杀人犯,大不了被秋后处斩,但若是岳家以权势压制柳大人,让他将凶手交给岳家处置,想必柳大人也不会不允。岳新诚身死,黄彪落在岳家人手里,会遭到怎样的折磨,可想而知。
柳瑄正要下令将黄彪押下山,就听见人群中走出一个面容沧桑的妇人,平静说道:“你们抓错了人,杀人、伤人的是我,与黄彪无关。”
“荀娘,你在胡说什么!”
“荀娘,都是我做的,你何必为我顶罪!”
妇人的话音刚落,就响起两道声音。
第一道声音来自刘五夫人,她急切地对那妇人说着,双目满含关切。
第二道声音来自黄彪,他急得双目赤红,睚眦欲裂。
“夫人,奴婢杀伤了人,往后不能再服侍夫人,望您珍重!”荀娘说着,向刘五夫人施了一礼。
“彪哥,你的大恩大德,荀娘来世再报。人是我杀伤的,不能让你替我承担。“荀娘转向黄彪,也对他施了一礼。
“不!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何杀人!就是我,就是我杀的人!你们不是已经抓了现行吗,把我抓走吧!”黄彪歇斯底里喊叫道。
柳瑄叹了口气,令押着黄彪的官差放开他,说道:“本官还没有糊涂到胡乱抓人,该抓谁,本官自有主张。“
两个官差在柳瑄的示意下走到荀娘身后,但没有上前押住她。
荀娘是刘五夫人的心腹仆妇,刘五夫人难过又不解,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人?”
“奴婢杀的是禽兽,不是人。”荀娘咬牙含恨道。
“是因为小彩?”刘五夫人想了想,问道。
“没错。”
荀娘是湖州兴阳县大满村人,十二年前,大满村爆发鼠疫,十户九死,所幸荀娘一家三口未染上疫病,从村里逃了出来,逃到苏州。他丈夫原本身体就不好,一路奔波,风吹雨淋,染了风寒,因救治不及时小病拖成了大病,最后药石无效病故。
荀娘身上带的本就不多的盘缠全给丈夫治病了,身无分文,无钱安葬丈夫,听说岳府在买人,她便卖身进府在浣衣房当差,同时进府还有她八岁的女儿小彩。
一天,一个面生的嬷嬷来浣衣房带走小彩,说岳二姑娘身边缺个丫鬟,让小彩补上。那一年,小彩只有十一岁。这之后,荀娘再没见过小彩,每次她要见女儿,都被告知外院当差者不得入内院。
一年后的一个春日,一个嬷嬷来浣衣房告诉荀娘,她女儿染上疫病死了,为防疫病传染给他人,尸体已经烧了。那嬷嬷交给她一个陶罐,里面装着小彩的骨灰。
那年春天,苏州南郊确实有村庄爆发疫病,荀娘也没有怀疑。她三天三夜没吃没睡,人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又过了一年,在一个寒凉的冬夜,有两个醉酒的婆子歪歪倒倒地路过浣衣房,荀娘正好在院门口喝烧酒,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其中一个婆子说:“我阿美做得最好笑的一件事,就是从厨房里寻了煤灰装进罐子里送给荀娘,告诉她那是她女儿的骨灰,她还真信了,听说天天把那罐子当宝贝一般供着呢,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她女儿早被扔到乱葬岗去了,哪会有骨灰。”
两个婆子慢慢走远,荀娘放下酒壶悄悄跟上去,只听另一个婆子道:“你小声些,别被荀娘听见,否则她肯定要找你拼命。”
“切,我才不怕她呢,再说了,我也是听夫人的命令行事,要拼命也不该找我啊,应该找大公子和夫人。夫人院里死了那么多小女娃子,要是她们的娘都来找我拼命,我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啊。”先前说话的婆子道。
荀娘听完,怒火和悲愤汹涌地奔腾起来。她回到房间,砸碎了那个她爱若珍宝的陶罐,枯坐在房里,眼泪簌簌落下。她嚎啕大哭,眼泪如同决堤一般,怎么也止不住。
第二日,她拿出自己这些年攒下的积蓄,给自己赎了身,离开了岳府,之后几经辗转,成了刘五夫人的管事妈妈。
原本荀娘只是随刘五夫人上千叠山避暑,谁知竟偶然得知岳新诚也在山上。这些年她不是没想过复仇,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眼下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她又怎舍得错过。
她让相好黄彪帮忙准备了迷香,潜入云霓院迷晕了所有人,杀了岳新诚为女儿小彩报了仇。因柳琨就住在岳新诚隔壁的房间,荀娘想顺手宰了他,但柳琨竟不在房内。
柳琨喝了许多酒,去了一趟净房,因此没有中迷烟。荀娘躲在门后,在他跌跌撞撞倒在榻上后逼近行凶,因慌乱并没有伤到柳琨的要害,只刺到了他的下身。
柳琨疼得大喊大叫,荀娘怕自己被发现,只得迅速逃离。
后来,官差上山来查案,荀娘安分地待在云晖院里,倒也安然无事,直到她听说山庄里有个和岳新诚一样的禽兽,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祸害了一个小姑娘。她想到了小彩,按捺不住想要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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