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是凯瑟琳也忍不住紧咬银牙“我们的资金最多能再撑三天,三天后唯一的资金来源就是吉他小子了,我们都知道他的琴盒里一天能收到多少钱。”

姬宁面无表情,“要不我们加入欲肉教算了,他们不仁那就别怪我们不义,我们弃明投暗吧。”

来到伦敦后,他没有用过一次黑卡,他是才来到鹿学院不久,但他可不是第一天来这世界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还是懂得,那张没有额度上限的小卡片可不应该在他这种弱鸡的身上被人发现。

凯瑟琳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最终否定了这个提案,四个满心绝望的年轻人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着黎明的来临,年轻人大概就是这一点比较好,在退无可退的时候,他们往往不会选择妥协,而是带着傲气的选择就向死而生。

凌晨,黑暗中的伦敦街道上空无一人,寂静的夜里雾气开始弥漫,昏黄的路灯下姬宁一边默背着《琵琶行》,一边有感而发拨弄着吉他,看上去就像一位刚被房东赶出来的落魄艺术家差不多。

时间缓缓流逝,直到一名黑袍男子出现,凯瑟琳冷清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响起“目标出现,卡尔锁定目标,姬宁行动。”

姬宁伸了个懒腰大摇大摆地走到黑袍男子面前,冲他打了个招呼“good evening, sir.”黑袍男子愣住刚要开口,一把吉他就在他的瞳孔中不断放大,直到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姬宁看了看手中断开的吉他毫不可惜地随手扔到了垃圾桶里,他已经忍了这玩意很久了,随后他冲正躺在地上挣扎的黑袍男子咧嘴一笑“素食主义者万岁!”话音刚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撒腿就跑,同时不忘冲着通讯器拼命狂吼。

“火力支援!”

“你吼那么大声干嘛!”卡尔强忍着揉了揉被震得生疼的耳朵的冲动,眼睛一直盯紧那个在地上扭曲的肉体,在没有被发现前,他需要为自己的第一枪尽可能地寻找最佳的射击时机,因为这一枪是他解决掉目标可能性最大的一枪,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目标紧紧追逐着姬宁,他有充分的角度命中目标的尾椎骨。

“估测可能为sk-bio类型Γ教徒,卡尔开火,保持其上身完整,一分钟后姬宁保护阿芙拉靠近。在警察到达之前完成取样,a点集合。”凯瑟琳清冷的声音在所有人的通讯器里响起。

炽热的枪火撕裂了浓雾,枪声在黑夜中肆无忌惮地游荡,尽管如此,四周的房屋依旧黑暗,没有灯光,没有人声,黑暗像海潮淹没一切。

凯瑟琳突然变了脸色,通讯器里的声音不再如同以往一般波澜不惊,“检测到奇术波动!撤退!重复一遍,请所有人撤退!目标并非单独行动!”

雾气悄然浮起,姬宁却觉得安静,脚步声似乎很遥远,仿佛这里是世外之境,与外界毫无关联,他下意识回过了头,然后便苦笑着站在阿芙拉面前。对着通讯器说道"不用说了,下次,算了,没有下次。"

时间在那一瞬仿佛被拉长,他慢慢地想着,果然在这个世界里,普通人是看不了几次太阳的,他又不是主角,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不知道就死在了哪次任务里,不过运气未免也实在太不好了些,第一次就要嗝屁,真背啊。

刚走到目标前的阿芙拉同样叹了口气,晶莹剔透的眼睛里蕴藏着深深的遗憾,“没想到我会死在这里,还以为技术人员能活得久点。”

黑暗中荧光闪烁,它们一同睁眼,猩红色的瞳孔像是火炬般明亮,一双双眼睛注视着猎物,宛如浩瀚的恒星。

占领制高点的卡尔在枪火中看清了靠近他的生物,苍白松弛的皮肤,一张巨大的多齿大嘴占据着整张脸,细长的手臂末端是一柄猎刀状的外骨骼形成物,这些古怪、丑陋又危险的怪物,它们中的任何一只都能因彻底违背进化论而令达尔文感到绝望。

随着黑暗生物沐浴在凄冷的月光下,尽管姬宁早已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过去那样安宁美好,但惊惧还是极大地冲击了他的认知,常识的崩塌和重建让他略微愣神,在这渎神者的造物面前,恐惧哪怕看不见,也会像风一样在躯壳上流淌。

直到卡尔看见自己的心脏出现在自己面前,他都没有感到一丝疼痛,他只是想起自己第一次拿枪的那个下午。街道上有人在庆祝狂欢节跳着桑巴舞,酗酒多年的父亲终于不是在殴打在地上缩成一团的母亲,他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抓住瑟瑟发抖的母亲,醉醺醺地站在阳台上放手,而后高声欢呼,小鸟飞吧飞吧,他还记得那柄伯莱塔92f型手枪,扣动扳机的那一刻他第一次觉得狂欢节的音乐那么安静,那么美好。

“sk-bio类型a,scp基金会叫它贝希摩斯。”虽然阿芙拉努力想要自己镇定下来,但她的声音仍有些颤抖,当死神来临,没有人能保持冷静。

“我还年轻,还没谈过恋爱,传了十几万年的基因组难道要在我这断了吗?”姬宁看着四周越来越近的荧光开始胡思乱想,他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人生中最青春的日子他选择了孤独,明明可以将就些,这样或许人生最后一刻时的走马灯会丰富些。

鲜血与死亡在无人知晓的城市边缘盛放,年轻的小鹿们清楚地听见通讯器里悚然的咀嚼声,卡尔甚至连遗言都没来得及留下。

生命的消逝是如此的轻易,死亡从来不是一种精巧的设计,它突兀地敲响房门,远比明天来得更早。

姬宁将耳边的通讯器拉到了嘴边,对着传话筒慢慢开口道,“凯瑟琳在吗?”

“向b点跑,我在b点准备接应。”凯瑟琳没功夫理会那问话中的点点惆怅,她的声音里带着轻微的喘气,依稀能听见枪声。

“我听说学计算机的大都三十岁秃顶,你应该趁着还没掉头发没事多笑笑,应该会很好看。”姬宁摘下通讯器扔在地上,随后他和阿芙拉背对背相站,总要反抗一下吧?哪怕是逃脱不了被当成食物的命运,至少也要让这群怪物知道,人类是种会塞牙的食物。

在那些东西逐渐靠近的时间里,他忽地想起年少时一望无际的麦田,漫天都是璀璨的淡金色。

他早就知道自己作为普通人的生活其实在被scp基金会抓住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从那时到现在不过是窃取了一点时间,明明下定决心要微笑着迎接最终时刻,想要好好度过每一天,可是孤寂的心仍旧并没有从这段时光汲取如何值得回忆的事情,真的好可惜啊。

不过,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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