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坠地,远处一驾马车四分五裂,背刀青年与丫鬟抱在一起躺在血泊之中,白衣女子小腹扎着一柄匕首,血流如注。
玄阳前蹄各踩着一个化炁修士,还有一人站在一边,已经吓傻了。
玄阳转头看向刘赤亭,“主人……想死的人,我实在是拦不住。”
无人追杀,背刀青年与那丫鬟,互相杀了对方。
刘赤亭顶在脑门的怒气,一下子没地方去了。他死死盯着白衣女子,可她嘴角却挂着笑意,满不在乎道:“你信吗,其实我有更狠毒的法子。”
刘赤亭终究还是松开了拳头,手扶着额头,呢喃道:“你让乘风如何自处?”
气血上涌却又无法释放,他只能使劲掐着自己两侧太阳穴,希望能有所缓解。
白衣女子冷冷一笑,血沫子乱飞。
“杀我父母、杀我兄弟、辱我身子让我怀上了孽种,这些仇够不够理由?我把那孽种关在楼上,等的就是他满十二岁,我要送一份大礼给于老贼。”
喊着孽种,可她语气平淡。
果然,下一刻,她便笑了起来。
“可惜我低估了娘亲这两个字对一个女子的影响了,对不住,利用了你的好心肠。”
是非曲直,前因后果,刘赤亭已经不想知道了。
世人仇杀来去,谁都有理,一旦扯上报仇就成了天经地义的事了,弄清楚谁对谁错又有什么意义?
白衣女子轻轻拔出插在小腹的匕首,惨笑一声,呢喃道:“我将一身修为灌入了乘风体内,以祖传灵蛊为他打了一个结实根基。待到乘风五气朝元之时,那些灵蛊还重塑他的五脏六腑。替我告诉于老贼,他养了个贼儿子,千万别再祸害我的儿子了。废他一双眼睛,是因为他瞎了眼。”
这段话说完,她脸色肉眼可见的煞白,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
“长命锁里装的,是……是所有事的始末,将来乘风长大了,若是想……想知道,自己打开便……”
一句话终究是没说完。
一袭黑衣带着个鼻青脸肿的年轻人落在此地,季长命略微沉默,随即伸手拍了拍刘赤亭肩膀,叹道:“不要自责,你那颗善心总是没错的。”
刘赤亭这才松开按在额头的手,缓缓转身,缓步走去了玄阳身边,一屁股坐在一块儿大石头上。
自酒葫芦中取出长命锁,又将长命锁打开,刘赤亭看着其中折了数次的纸张,手中升腾一股子剑气,将其粉碎殆尽。
“你们三个是什么人?”
玄阳蹄下,有个人急忙答道:“我们是临春城修士,干的是收了钱护人一程的生意。我们是许小姐雇的,我……我也没想到,许小姐会……”
此刻季长命一步迈出,冲着那三人,冷冷开口:“想活命的话,就把嘴关严实,今日之事将来只要传出来半个字,我杀你们全家。”
黑衣青年冷声接话:“你不够吓人,这话我说才对,赶紧滚。”
刘赤亭坐在后方,手中是乘风一直戴着的长命锁,里头的所谓真相,已经被刘赤亭毁了。
沉默了许久,刘赤亭这才开口:“吴前辈,想个法子将人身上的伤口掩盖住,把人带回封冶山安葬行吗?否则乘风会一直记着的。”
那位封冶山的大师兄,两百来岁的人了,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刘赤亭的意思。
不是不能告诉乘风真相,只是将来乘风要是寻仇的话,去寻谁?已经死了的爹?还是已经死了的娘?还是世上仅剩的一位亲人,他的爷爷?
不自觉便喝了一口酒,再转头望向三具死尸,刘赤亭咬着牙骂道:“这都是他娘的什么混账玩意儿?”
那位吴师兄也坐了过来,深吸了一口气,呢喃道:“栎弟……确实是被师娘惯坏了,我们都知道他是咎由自取,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去帮他报仇,不是找不到,是根本没去找。也是因为这个,师娘自绝筋脉,也去了。”
他伸手拍了拍刘赤亭后背,“少年人,有一颗善心到哪里去都是对的,你说的是不错,顺序应该是该管就管,而不是能管才管。”
话锋一转,“可你又怎么知道,眼前事到底该管还是不该管呢?”
刘赤亭猛灌一口酒,“从前我一直觉得,他人如何与我无干,我心中有自己的一杆秤。结果路走的越多,越觉得那杆秤不准了,或许时不时还缺斤少两。”
青年摇了摇头,“喜欢自省的人都一样,天下就缺你这样的人,可惜我做不了。”
说罢,他一挥袖收起三具尸身,沉声道:“回去吧,那孩子怕是要哭很久了。”
刘赤亭只得抓紧长命锁,起身拍了拍玄阳,轻声道:“不怪你,不要自责。”
需要安慰的,可不是我们。
季长命又看了一眼刘赤亭,不禁长叹了一声。
几人相继折返,即便早就见惯了生死,刘赤亭将长命锁递给许乘风时,心中还是极其不舒服。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孩子由始至终一滴眼泪都没掉,只是亲手帮他的娘亲擦了脸、梳了头。
次日清晨时,封冶山上便多了个坟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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