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神归窍。
鼻端依旧缭绕着淡淡的香火味。
房间中已经安静下来。
酣声如雷间,平杂着细细的平稳呼吸。
两人都已经入睡。
我走出衣柜,钻窗爬墙,来到楼上房间外,自窗上方探头瞧进去。
姓俞的两个术士正在扶乩问鬼。
沙盘上已经写了许多缭草的字迹。
扮师傅的那个低声道:“躲进妈祖庙里商量,这是防着我们。”
扮成徒弟的那个道:“不一定是防我们,也有可能是防惠念恩。”
扮师傅的那个便问:“我们真跟惠念恩斗?”
扮徒弟的那个冷笑道:“给那么几个小钱,就想让我们跟那种顶尖的高手斗生斗死,他想得也太美了。先布阵,显一显我们的本事,震住惠念恩,然后再把常兴来要杀他的事情告诉他,卖他个好,我们借机脱身,回去禀告老舵爷。”
扮师傅那个说:“要不试试斗一斗?要是能除掉惠念恩,名利双收啊,三公教可是开了一百万美元的赏格。”
扮徒弟那个道:“这钱没几个人能有命拿。老舵爷说三公教的教主来头大,是正经有大神通的,弄不好是当年跟着一起逃到台湾的正道大脉嫡传,这样的人物都死在惠念恩手上,我们两个养鬼的能斗得过惠念恩?老舵爷都不敢说能斗得赢他,你可真敢想。”
扮师傅那个说:“那老舵爷还敢接三公教那伙人的买卖?”
扮徒弟那个道:“送人过岸嘛,正经买卖,干什么不接?不接不是得罪三公教了?这帮家伙为了报复,屠了三理教总坛,光天化日之下在选举集会上公然袭击天理盟新盟主李寓兴,杀了竹新会十几个人,吓得李寓兴躲起来不敢露面,简直就是疯了,这时候老舵爷哪敢得罪他们。”
扮师傅那个说:“如今惠念恩都杀上门来了,老舵爷这一关难过了。”
扮徒弟的那个说:“所以我们要把常兴来的打算告诉惠念恩,以惠念恩的狠辣手段,肯定要取了常兴来的性命。常兴来一死,他惠念恩再想查谁送那帮人去的金城,可就千难万难了。老舵爷安排我们过来,不就是防着常兴来反水吗?”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在屋中各处布置,贴符,埋香灰,浇公鸡血,又点香遮味,挪桌子搬床,忙得不亦乐乎。
正忙着,便听有人轻声敲门,“俞大师,我是红脸儿,能进来吗?”
两人对视一眼,扮徒弟那个藏身到门侧,自袖子里摸出一柄短剑,扮师傅那个方才说:“进来吧,进门的时候慢着点,别带起风。”
房门拉开一条小缝,红脸膛的年轻人自门缝挤进来,反手将门关严,低声道:“俞大师,常兴来要杀你们。”
说完这句话,他才看到藏在门侧的那个徒弟,下意识向旁错开一步,把手摸到后腰处,道:“你要干什么?”
扮徒弟那人笑了笑,收起短剑,道:“身处险地,不得不防。常兴来为什么要杀我们?”
红脸膛年轻人道:“常兴来起了疑心,怀疑是老舵爷搭桥做保组的这局,是想借这手挑拨他跟京城靠山的关系,要杀老舵爷给惠念恩做交代,怕你们给老舵爷通风报信,所以让我先来除掉你们。这里不能多呆,马上走,我送你们上船,赶紧去给老舵爷报信。”
抢师傅那个道:“你不一起走吗?人是你送的,要是让常兴来知道了,你活不成。”
红脸膛年轻人道:“他现在以为是八爷办的这事,已经杀了八爷,一时怀疑不到我身上,我留在这边,就说已经把你们两个沉了海,到时候跟常兴来一起上猫仔屿,帮老舵爷做个内应。”
两个术士齐齐点头,也不多说,赶忙收拾东西,跟着红脸膛年轻人就往外走。
我顺着外墙爬到一楼,藏在角落里,不大会儿功夫,三人匆匆走出来,登上一辆等在门口的丰田皇冠扬长而去。
三人开车刚走,便有一人自门内走出来,摸出个手机来,道:“来爷,他们走了。”
我就近寻了个辆摩托,索着那恶鬼痕迹,一路急追到海边。
远远就看见一处简易码头外停着艘渔船,红脸膛年轻人正带两个术士往船上走。
我弃了摩托,借黑暗掩护,潜到码头下方,弹出牵丝,借力攀到船外壁,将耳朵贴在船壁上一听,便发觉船内少说藏着二十人,呼吸轻微细长,心跳平稳缓慢,都是正经的好手。
常兴来真正怀疑的是红脸膛年轻人,在妈祖庙演戏,不仅是为了让老八假死脱身,还是要把红脸膛年轻人钓出来。
他怕是今晚就要借这渔船前往猫仔屿铲除老舵爷。
我慢慢爬到船舷处,探头观察。
船头已经站了两个人,都是渔民打扮,眼神凶厉。
红脸膛年轻人对两个术士道:“俞大师,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
扮师傅那个术士向着红脸膛年轻人道谢。
就在这功夫,那两个渔民突然从后腰摸出短刀,快步上前,一人挟住一个术士的脖子,挺刀就往后腰插。
两个术士临危不变,同时猛跺一脚,喝了一声“祖师爷助我”,登时气力大增,抬手抓住挟在脖子上的手臂一扯,便把那手臂生生扯了下来。
那俩渔民惨叫后退。
几乎在同时,红脸膛年轻人摸出手枪,对着扮成师傅那个术士咣咣就是两枪。
扮成师傅那个术士胸口冒血向后栽倒。
扮成徒弟那个术士踏前一步,双手伸直,手心向上叠放,左手在上,右手中指弯曲勾住左手中指根部,前着红脸膛年轻人一指,喝了一声“打”。
红脸膛年轻人身子一晃,脸上露出茫然神情,但短短一瞬,他就恢复了神智,脸色大变,急忙后退,举枪要打那扮成徒弟的术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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