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钟麟绝口不提官军迫逼诸事,只是率同钟麘同诸位频频敬酒,与陈仓大师互诉离别诸般情景。诸人饮了一阵,食餐完毕,陈仓大师便欲告歇。诸人见早已月过中天,拼了一天,皆是乏困,尤其是采郎,席间因诸人大赞父亲公孙牧苏而朵颐大饮,已然昏昏醉了。
钟麟命钟麘带领诸人前去偏寨安顿歇息,自己则亲送陈仓大师至拾掇好的临湖阔间,命人奉来洗浴之物。陈仓大师坐下,语重心长的道:“麟儿啊,我知你与朝廷有灭门之仇。但如今朝廷赵皇,倒也不是穷兵黩武残暴害民的主儿,天下百姓倒也安居。颜查散大军屯在对岸,你经营君山殊为不易。双方开战,又不知有多少无辜送命,还望你慎重。”两人又叙了一会,钟麟告安退出。
钟麟虽是心气雄豪,胸臆见却亦是惆怅,想着陈仓大师的话。陈仓大师自是一番菩萨心肠,为生灵计。可是自己却实难抑制怨恨之心,每思及父亲被车裂,兄长被锤击而死,皆是死无全尸,钟氏一门仅存自己和钟麘堂弟,便恨意满胸。襄阳王欲起兵,拉拢自己入伙,许以重诺,自己当即答允,并非为其夺宫后之高官厚禄,自己也瞧不起襄阳王有心无才,有谋无略。实乃是出于对赵宋之恨。当时去信恩师于和,师父回信并未反对,也未明言赞成。而兄弟钟麘极力欲向赵宋复仇,纵使拼个灰飞烟灭,亦是不惜,当即便广积粮修战具,声援襄阳王。而此刻颜查散兵临洞庭湖,眼下便是一场大战,钟麟反是惆怅万千。
钟麟心下思索,毫无睡意,出了偏寨,沿着湖边信步。此时月挂中天,浮光跃金,夜风袭来,湖中荡起一串月影,抬望时,只见湖畔观景亭内绰立一人,衣带随风飘曳,对着湖月凝望。正是周天一。
周天一随钟麘安顿后,看看采郎酣酣睡去,自己怅坐一会儿,实是难以入睡,丝毫未能有妻儿之音讯,不免戚戚于心,便起身欣赏着洞庭夜色,聊遣胸怀。
钟麟近前去道:“周兄觉我洞庭风光如何?”
周天一回身,与钟麟四目相对道:“风光无限,形胜难述。不知再过几日是否还归你钟寨主所属。钟寨主如此深夜,仍是甲胄在身,不也是担心在此么?”
钟麟大惊,对这魁梧汉子不尽刮目相看,原席间只道其是公孙牧苏的女婿,是个江湖汉子,当时虽有笼络之意,却为周天一所拒绝,自己却也并不甚介意。后听采郎夸耀姐夫乃边关大帅,更加青眼。钟麟并不接着周天一的话续下去,而是道:“如此夜色,管他明朝谁主洞庭,亦或是江山易主,且共夜色同饮如何?”
周天一也是为钟麟豪言所动,道:“在下对钟寨主素有知闻,向来钦佩,能与君共饮,甚是荣幸!”
钟麟慨然接道:“自当相陪!周兄昔日纵横疆场,如今纡尊敝寨,此等机缘,岂可交臂而失之?”言下甚有招揽亲近之意。
继而,钟麟吩咐道:“拿秘制来!“
兵丁先奉来酒菜盅壶,摆铺观景亭间,两人对坐饮谈。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四人抬来一个铜鼎模样的酒坛。这酒坛超乎寻常,周径足有数尺。兵丁从酒坛里打出几角酒来,盛于酒壶中,置于案上。
钟麟摈退左右,亲自斟酒。
钟麟举杯道:“小弟忝为地主,先敬周兄一杯!”两人对饮干了。
周天一品道:“此酒倒是有些冷冽!不过,一饮入喉,清醇中透着猛烈!冷冽内蕴着杀伐之暗热!一杯下去,令人心荡!好酒!”
钟麟哈哈一笑道:“此乃秘制洞庭春,别处更不得有啊。常酒需温热来饮,此酒却是需在夏日新粮制成,盛于五尺见方之大坛之内,每坛酒内需投入刀剑各一把,刀剑需用杀过人的为最好。之后封坛,沉于洞庭湖下百尺深处,需过一个寒暑方能开封饮用!此酒乃我君山一位独臂老将所秘制,可惜是老将年事已高,酒成之日,畅饮三十碗,酣睡入眠,从此不醒,含笑而逝。”
钟麟又各斟一杯,举杯再敬,两人一饮而尽。
周天一道:“古来饮者留其名啊!既饮此酒,不可不知发明者之大名!敢问此独臂老将何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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