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荆棘大教堂正对着神迹广场,这个古罗马时期遗留下来的公民广场占地广阔,巅峰时期足以容纳一万人在此集会,教廷继承了这笔遗产之后,又花费大力气重新翻修,在广场中央立起象征神明的荆棘双翼和神恩池,供来朝拜的信徒瞻仰参观,广场周围则是教廷主教们的宫殿居所和一些旅社,与之正对面的就是教皇加冕和大弥撒时专用的圣荆棘大教堂,以及教皇宫。
大教堂二楼对着神迹广场的方向有一座大露台,专供教皇接见民众和布道,教廷的建筑师在这方面天赋异禀,露台的设计堪称精妙绝伦,不仅能让尽可能多的人看见教皇,还能借助无所不在的铜管扩声装置,让即使在广场尽头的人们也能听见教皇的圣音。
露台雪白的雕花栏杆上垂挂着瀑布般的花束,以象征教廷的白百合、象征教皇本身的鸢尾花为主,辅以主教挂穗、圣母鸢尾、香槟玫瑰、月桂树叶等,十八位翡冷翠枢机主教的牧徽环绕四周,簇拥着中央的教皇牧徽,以示对教皇的跟从与听随。
广阔的广场上已经挤挤挨挨地站满了人,衣着褴褛的贫民和珠宝加身的贵族们一起翘首以盼,广场临街的窗户都大大敞开,探出许多颜色各异的头,他们兴奋地互相打招呼,手里挥舞着甘松花与教廷旗帜。
当披着猩红祭披和雪白法袍的年轻教皇出现在鲜花簇拥的露台上时,轰然如雷鸣般的欢呼炸响,人潮好似浪花翻滚涌动,人们不由自主地大力挥动起手里的东西,花束、帽子或是别的什么,向那位翡冷翠的新教宗献上崇高的敬意。
绅士们下马脱帽弯腰,坐在马车里的淑女们也走了出来,朝露台上的新圣父提起裙摆深深屈膝。
各色绚烂的丝绸、花朵和欢呼汇成一片浩瀚的海洋,所有人都用兴奋期待的目光看着露台之上的君主。
“天呐,他漂亮得就像是画上的圣子!”
起了个大早争抢到了好位置的女人衣着破旧,拍红了掌心扯着嗓子在一片欢呼中对自己的丈夫说。
“他可是圣父!”她的丈夫开了个不怎么幽默的玩笑,显然也是变相赞同了妻子这句话。
“他比之前的圣父都俊美——啊,倒是和圣维塔利安三世有点相似。”边上一个女人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迫不及待地加入其中。
“是的,是的,但是假如他愿意每个月增加一个主圣节日,然后给我们发葡萄酒,我会为了他和圣维塔利安三世到底谁更好看跟你搏斗到底。”男人再度开了个不是特别好笑的玩笑。
这回他的妻子翻了个白眼,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不阴不阳的气音。
马车上的贵族女性们则含蓄得多,她们和女伴不动声色地交换着眼神,用绯红的脸颊和彼此心照不宣的目光传递情绪——这些在社交场中游走的鸟儿们都是掌控情感的大师,她们擅长用含蓄婉转的语言嘲讽或夸奖,寻找爱情和欢愉的猎物——首要的标准自然就是美好的外表。
显然,新任教宗有着连最苛刻的淑女都无法挑剔的完美外貌。
这个时代的人们尚且没有被严苛的教规束缚灵魂,他们堪称自由原始地追逐着肉欲和欢乐,教廷提倡人们忠诚于婚姻,但就连主教们都有一打的私生子——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情,过高的婴幼儿夭折率令每个孩子都无比珍贵,他们可以获得爵位、继承遗产,和婚生子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教皇莱恩六世在位时还曾经颁布教皇令光明正大地给予了一个私生子身份承认。
有这位离经叛道的教皇珠玉在前,贵妇人们也并不介意和神职人员春风一度,为他们生下一个或两个孩子,尤其是新教宗有着这样光华璀璨的外貌。
她们的心思且放下不提,早就习惯了此类惊艳打量的拉斐尔调整了一下安放在花束中的羊皮纸讲稿,双手轻轻抬起——下压,一个优雅而有力的姿势。
海啸似的欢呼缓缓安静了下来,人们屏息凝神,倾听着年轻宗座的讲话。
“兄弟姐妹们,蒙神恩旨,我们得以在此欢聚……”
教皇的声音不疾不徐,被露台四周和广场下埋藏的铜管共振着远远传开。
“……当主背负荆棘,将双翼撕裂,在岩石上安坐,向世人展示复活的神迹开始,翡冷翠这座伟大的万城之城就有了雏形,我们脚下的土地沾染过圣人的血,也为神所注视,升入天国的台阶从这里铸就,俗世的君主将冠冕奉在翡冷翠的脚下,以此证明圣城举世无双的地位……”
“……作为万城之城的宗座和领袖,蒙受天父庇佑,信仰的冠冕在今日赐予我,我为主人间代行之牧者,为俗世一切国王和君主之父,为尘世所有子民之父,为贫苦者之救者、为冒险者之救者、为绝望者和不幸者之救者……”
“我蒙听你们的祷告,将神的福祉赐予你们,在教廷的荣光之下,信徒将获得俗世永恒的平静安宁,罪孽和污浊必不再侵扰你们,以主之名。”
教皇微微低下头,在身前画出象征荆棘双翼的符号,广场上的人们眼含热泪,不约而同地念诵起教宗的尊号和圣利亚之名,低着头跟着在胸口画了个荆棘双翼符号,虔诚的低语汇聚在一起,宛若吹过麦浪树梢的风,平和却蕴藏着无与伦比的力量。
与此同时,陈列在翡冷翠城外山丘上的十六门礼炮连续齐鸣,蒸汽腾起的烟雾连圣荆棘大教堂的露台上都清晰可见,炮声轰然响彻整个天穹,孩童们放飞第二批白鸽,神迹广场四周的房舍顶上开始往下抛洒鲜花彩带,将整个广场妆点得一片绚烂。
广场上罗列起了一眼望不到头的木头长桌,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食物,主教和教士们将教皇赐予的圣餐——烤面包、黄油和葡萄酒一箱一箱地分发下去。
为了庆祝教皇加冕,教皇宫购买了数千斤面粉、数千桶葡萄酒、数百斤腌肉,以准备今日的大圣餐,后续几天还有不间断的庆祝活动,每天都要给翡冷翠的民众下发等量的食物——以及招待各国的来使,庞大的支出全部走的是教皇宫的账,也就是拉斐尔的私人账本,所以在他第一天加冕时,就已经背上了至少五千金佛罗林的债务。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要知道一个衣食饱足的中产之家一年的收入也不过是在一百二十金佛罗林左右,而翡冷翠周边名为冈萨的小国家一年的税收总和也只有九千金佛罗林。
拉斐尔现在还没有想到这件事,他正面带微笑看着下方喜悦领受圣餐的翡冷翠民众,执事上来汇报各国的使臣也开始用餐了,正等待他下去,拉斐尔应了一声,抬起右手,朝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的那名黑衣修士招了招。
大露台上只有教皇一人,枢机主教们只能站在露台台阶下,那里安放着许多座椅,供年迈和身体不好的人休息,那名修士看到了教宗的手势,犹豫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主人,但那位英俊的主教此刻正在和别人交谈,没有注意到他。
迟疑了片刻,他还是没有勇气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教宗的召唤。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