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漾动了一天,腰酸背痛,她正享受着蒋时延从自己这里偷师的按摩手法,陈强电话进来了。
那天晚上,陈强敲定一份八位数融资,励志向的采访视频也上了热搜,在上一条下面。
“漾姐,”他喊人,“宋……”
“……”
唐漾举着手机换了个姿势:“啊?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希望成为魏总一支包,被细心呵护,捧在手心,偶尔一用,无忧无虑。”
陈强问:“你和蒋总最近还好吗,那天蒋总说你升了副处应该蛮忙的。”
“国内编剧看过来,标准的凤凰男剧本在这里:出身偏远小县城,有一个一起考上大学的青梅,为傍富婆抛弃青梅,一朝得道作死,富婆反踹青梅高升。”
唐漾:“挺好啊,是。”
“老公手脚不干净,老婆离婚有毛病?人身家几百亿凭什么要到垃圾堆里找伴侣?”
两人开着免提聊了一阵,蒋时延也和陈强不咸不淡说了两句。
网友们谴责甘一鸣,对魏长秋这样耿直利落的富婆人设抱有极大好感。
“你最开始要说什么,我没听清。”唐漾想起来。
甘一鸣判了十年,跟了一大堆处罚还净身出户。
陈强默了一会儿:“没,没什么。”
那天晚上,甘一鸣和魏长秋离婚的消息在微博热搜第一。
也是那天晚上。
铺了漫天的星斗如同一盏盏信号灯,在黑暗中闪烁出若有若无的方向。
唐漾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一个人去爬山,山里分出两条路,就像中学时代课本里那首诗里写的一样:一条平坦而脚印众多,一条人迹罕至。唐漾可以选择人迹罕至那条小路,但她还是跟着前面的人,选了所有人都走的那条大路,她走着走着,前面的人忽然全部消失,明媚天光换做乌云密布,昏天黑地间,高山化作深渊,唐漾孤立无援,脚下一滑,身体如断翅的蝴蝶、直直朝深渊坠去……
从福利院回家,夜色沉浓如墨。
唐漾在下坠刹那惊醒,浑浑噩噩,一头冷汗。
秦月眸光微闪。
蒋时延几乎和她同时醒来。
唐漾慨然。
“宝贝儿没事。”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刻薄到了骨子里。
“宝贝儿我在。”
夕光暖黄,镀在少年微昂的下颌上,他五官好看,唇角勾着嘲讽。
蒋时延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低声哄着。
“无所谓,意外已经够多了。”时靳刘海中分别到耳边,端着盆花进来。
等唐漾情绪差不多稳定了,蒋时延这才去厕所拎了条湿毛巾出来,他耐心地擦着她额角的汗,然后是手,一根一根擦着她纤白的手指。
“咔哒”,门被推开。
唐漾还没彻底清醒,脑袋里宛如装着浆糊:“如果一个专业对口、但资质平庸的本科生,和一个没有文凭但天赋极高的高中生同时到一休应聘,你会选哪个?”
秦月:“万一以后又遇到个什么。”
蒋时延温声道:“资质高。”
唐漾道:“他有自己的思量吧。”
唐漾:“所以为什么公司简历准入条件大部分是本科而不是高中,就不怕错失资质高的大佬吗?”
话聊多之后,几人熟稔不少。
如果唐漾清醒着,肯定能说出答案并觉得问题略显愚蠢。
老院长慢吞吞戴上眼镜:“他现在偶尔会到那家公司打零工,想高考结束之后直接过去,这孩子和我亲,我就想着让他好好读个大学拿个文凭,互联网这些东西风向一天一变,”老院长摆手,“说不准的。”
但唐漾还在梦呓。
时靳现在高一,已经拿了几所top的预录取资格,还拿了一个互联网公司、做智能医疗图谱这块的一个预留oer。
蒋时延将她额前汗湿的碎发轻轻拂向两边:“因为大佬是少数,就一般人而言,本科生各方面能力肯定高于高中,就像有的单位只要研究生,连本科生都不要,一样的道理。”
老院长说:“他心肠好,心气硬,懂事,有轻微自闭。”
大概是蒋时延嗓音太温柔,和唐妈妈以前教唐漾认字差不多,唐小朋友很快又睡了过去,但抱着他脖子没撒手。
“这孩子是真的命不好,来福利院之前坎坷一路,来了福利院上了中学,他参加什么打电脑的比赛,拿了第一,结果错过了身份确认时间,在学校拿了奖学金,又因为和医药代表打架给取消了。”老院长摘下老花眼镜,用眼镜布慢慢擦拭镜腿,“这孩子买电脑,交学费,都是自己在外面打零工挣的,不问福利院要一分钱,偶尔还会给福利院的小孩买书。”
蒋时延脖子不敢动,眼睛动,他小心翼翼反手探到床头柜,小指勾到手机,把屏幕所有亮度调到最暗,然后给程斯然发了条短信。
“他以后想做什么医疗数据图谱,我也不太懂。”
——帮我查一下临江城福利院。
“他一直觉得他父母不是简单的殉职,但这件事已经盖棺定论。”
蒋时延皱眉,他家小孩去了一趟回来之后情绪一直不太对,宵夜少吃了半碗不说,刚刚还做了噩梦,什么破地儿!
时靳父母是医学院知名教授,从小家境优渥,他八岁那年,一场猪流感风靡全国,父母在抗疫第一线双双殉职,他跟着奶奶生活。时奶奶是a市有名的企业家,财团族群庞大,几乎能和九江媲美。照理说,时靳应该继续无忧无虑的少爷生活,但他十二岁那年,奶奶去世,姑父姑母收养他,他十三那年,姑父姑母离婚,财团内乱割据,姑母因为种种原因把他送到这,便再也没有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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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会儿后,老院长叹气:“这孩子啊……”
之后几天,唐漾状态一直不太好,胡思乱想,焦虑,偶尔吃东西还会反胃。
聊到后来,不知是谁提了时靳,老院长脸色渐渐暗下去,门似乎被外面的风吹动了一下。
有一两次,唐漾真的跑去厕所干吐,蒋时延拧紧眉毛:“是不是胃病又犯了?去医院看看吧?你肠胃本来就差,万一拖出个什么毛病……”
老院长笑着应好,给两人说了福利院近几年的概况。
唐漾擦擦嘴:“没事,可能是下午在单位喝了一杯冰可乐——”
到办公室后,唐漾和秦月先就今天活动圆满结束表达了感谢,唐漾真心实意地说,如果以后有机会,希望还能过来。
蒋时延瞬间沉脸:“唐小漾——”
院长是个六十出头的老头,头发灰白,精神矍铄,他放下采购的东西,邀请唐漾和秦月上去喝杯茶,两人应下。
唐漾怕怕地缩缩脖子:“这不是没忍住嘛……”
傍晚六点,唐漾一行人临回去前,福利院院长回来了。
操心如老母亲的蒋大狗只想扑过去咬人,唐漾赶紧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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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时延追上去,两人绕着沙发跑了好一会儿,唐漾被蒋时延摁在沙发上,“咯咯”笑着:“我错了我错了蒋大哥,不会再犯,大哥,大哥,”漾漾娇娇软软唤着,“求大哥饶小弟一命。”
两幅场景好似无关,如果非要相连,大概是唐漾心底某个很柔软的角落,在这两个下午,被同样的力度轻轻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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