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在胡说八道,可仔细一想,好像也说得没错。

陆承彦没忍住哧地一笑,在乔泽紧张而期望的注视下轻咳了两声,扶了扶金丝边眼镜,一本正经地点头道:“对,没错。”

不仅如此,他甚至比乔泽更加入戏,很快端起主人的姿态,笑吟吟道:“感谢各位对小乔的照顾,我敬大家一杯。”

说着便自如地抬手,示意乔泽:“小乔,倒酒。”

老板居然愿意配合演戏,乔泽简直要感动得落泪,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总算放回肚子里。

他立马乖巧听话地去拿分酒器,挨个给几个男人倒酒。

陆承允面沉如水,凌厉的眉头几乎皱成川字。

他可不相信自家大哥会有那么好心,资助贫困大学生?包养还差不多。

像乔泽这样初出茅庐的单纯学生,十个都不够陆承彦祸害的。

陆承彦什么时候突然转了性,放着漂亮小明星不玩,想起来玩大学生?乔泽又是什么时候和陆承彦认识的,是在认识他之前还是之后?

乔泽如果缺钱,为什么不找他要,他难道还会亏待了他不成。

陆承允满腹疑问,转念间忽又回想起和乔泽相识以来的种种,倏然发现,他似乎……确实从未真正待乔泽好过。

他把乔泽的讨好和付出都当做理所应当,对那些普通且寒酸的礼物不屑一顾,由着心情喜恶随意对待乔泽,哪怕后来认清了自己的内心,也只顾满足自己的欲望,从没有问过乔泽想要什么、需要什么。

又或者他其实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乔泽什么都不要,只是想和他在一起而已,不论付出什么代价、忍受怎样的羞辱。

而他有恃无恐,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乔泽的爱,竟大意到让陆承彦趁虚而入还浑然不觉。

不过片刻,陆承允心中就已转过无数念头。

乔泽给他倒满一杯白酒,只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但只要他别现场拆台,这出戏就能继续演下去,乔泽想了想,悄悄也给陆承允递了个安抚的眼色,抿唇笑了一下。

陆承允看着他委屈求全般的神色,不由心情更加复杂,另一边,段景曜也正心绪纷乱。

如果乔泽真的是受陆承彦资助的贫困大学生,那当初他在欧陆影视撞见对方时,对方所说的钟点工和生活助理,或许都是实话。

段景曜含着金汤匙出生,身边的同学朋友也大多是有钱人家的子弟,艺术圈里富二代更是多如牛毛。

他想当然地也把乔泽当做其中一员,至多是没那么有钱,但从没有想过对方会家境贫寒。

那些看起来蹩脚廉价的追求,已经是乔泽可以给的最好的了,被他拒绝之后,乔泽也并没有死缠烂打,是他自以为是误会了对方,还那样恶语相向。

而乔泽平时总是那么忙,大抵也是因为除了学习之外,还要努力兼职赚钱。

段景曜想起乔泽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那枚基础款的宝格丽戒指,在他眼里并不值几个钱,但对于乔泽来说,可能要辛苦工作很久才能买得起。

为了追逐他的脚步,乔泽不知在暗中付出了多少心血,最后还能组起这样一个卡司堪称豪华的剧组……

想到这里,段景曜心里莫名感到一股难言的酸涩,还有一种近乎内疚的情绪。

他深深地望向乔泽,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乔泽朝他眨眨眼,依旧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温暖柔和的笑容。

四目相对的刹那间,段景曜顿时和陆承允下定了同样的决心。

既然他已经和乔泽在一起,那照顾乔泽就是他的责任,乔泽要什么,他都可以给,不需要一个外人来资助。

秦煊也在这短暂的片刻内想到了许多。

他自然不信陆承彦和乔泽会是单纯的资助关系,有钱人的恶趣味他清楚得很,都是一帮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装什么慈善家?

乔泽年轻单纯,对他痴心一片,被他欺骗伤害也甘之如饴,秦煊从前只以为是乔泽爱他太深,现在想来,或许还有另外一层缘故。

陆承彦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看着就像个心理变态,乔泽这样的穷学生落到这人手里,只有被吃干抹净连骨头都不剩的下场。

而他不过是对乔泽稍微好一点,就能换得对方死心塌地,也不知是在陆承彦手上遭了多少罪,才衬托得他也像是良人了。

当初秦煊并未多想,如今回忆起来,那次在乔泽颈后看到的那抹红痕,极有可能就是陆承彦的杰作。

今天拍最后一个镜头的时候,乔泽消失了一会儿,再出现时像是哭过,眼睛和嘴唇都有些微红,大抵也和陆承彦脱不了干系。

陆承彦对他和乔泽的关系,又到底知道多少?

这么大张旗鼓地来探班,当着他的面使唤乔泽,像招呼小猫小狗似的,简直是摆明了给他下马威。

连生死都经历过,秦煊早已不在乎什么脸面,就连此刻发现乔泽在某些事上对他说了谎,他也丝毫没有生气的感觉。

他竟然只感到心疼,为自己对乔泽做过的混账事,也为乔泽在陆承彦那里可能遭遇的一切。

三人思路南辕北辙,最后却都殊途同归。

乔泽动作麻利地给他们倒完一圈酒,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总觉得心里有点毛毛的。

虽然说不出是什么原因,但陆承彦还是给了他一个灵感。

既然事已至此,不如赌一把大的。

喝酒可是他的强项,如果能把在场的四个男人都灌醉,让他们没机会清醒地思考,事情不就又糊弄过去了吗?

反正现在戏已经拍完了,素材也都在他的硬盘里,就算最后没能成功,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被揭穿他同时多线当舔狗而已。

脚踏多条船的前提是上了船,他又没和谁确定恋爱关系,都只是炮友,连劈腿都算不上。

更何况扪心自问,难道他们有谁没爽过吗?

对段景曜和陆承允,他不仅舔得兢兢业业,还分文未取,甚至倒贴了不少;陆承彦倒是给了他钱和信用卡,但他也没有乱花,基本都又用在了老板身上。

至于秦煊嘛,他的确收了对方不少红包和转账,可这是因为秦煊骗他在先,而且那钱他也全捐出去了,写的还是秦煊的名字。

他的确是骗了他们,但他们也不吃亏啊!

乔泽做好了心理建设,陆承彦的酒正好也敬完了。

这回不用老板说,他便自觉地又给大家重新满上,还给自己也倒了满满一杯。

“陆总,我也敬你一杯,谢谢你这么久以来的‘资助’。”

乔泽说完,端起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紧接着倒上第二杯,转头对陆承允道:“这杯敬陆师兄,谢谢你,愿意做我的摄影师。”

然后是第三杯,敬段景曜:“段师弟,谢谢你愿意做我的男主角。”

第四杯轮到秦煊:“感谢秦老师,愿意做我的导演……还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乔泽几乎没有停顿,每一杯酒都是一口闷。

因为喝得太急,白皙的脸颊浮上淡淡的红晕,浅色的唇瓣也被酒液浸润,逐渐变得绯红。

他对每个人都语气恳切真诚,同样的话听在不同的人耳里,结合起他们各自的经历,竟都能品味出些深意来。

陆承彦很给面子地喝了乔泽敬的酒,陆承允自然不甘落后,也爽快地喝了满满一杯。

段景曜虽然不喜欢喝酒,但如果乔泽想他喝的话,他还是可以接受。

秦煊更是喝得痛快,高度的白酒口味醇厚,滑过喉咙时带来一阵灼热,连带着胸腔也热了起来。

接连几杯酒下肚,酒精让乔泽迅速神经兴奋,原本残存的几分心虚一扫而空,全变成了昂扬的斗志。

有什么好害怕的,爷们儿就是要战斗,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他立刻又给自己满上一大杯,正作势要喝,便听陆承允和段景曜同时出声:“够了。”

“你别喝了。”

他们都见过乔泽“醉酒”时的模样,知道那样的乔泽有多诱人,占有欲作祟不想让别人看见,当然不能让乔泽继续喝下去。

乔泽顿住动作,蒙上一层雾气的眼睛缓慢地眨了眨,好像已经有点上头:“那……你们喝吗?”

陆承允也不废话,端起自己面前的酒,喉结滚动,一饮而尽。

喝完这杯还不算完,陆承允直接从乔泽手里夺过酒杯,把他那杯也一并喝了,沉声道:“我替你喝。”

段景曜坐得离乔泽远了些,没来得及阻止陆承允的举动,俊美的面上神色霎时阴沉下来,手背青筋鼓起,攥紧手中的玻璃杯,语气不善地对陆承允道:“用不着你替他喝,我来喝。”

说着,便像是和陆承允较劲一般,也一连自斟自饮了两杯。

陆承允听出段景曜的言外之意,只觉得好气又好笑,气性一上来,还就和他过不去了,又倒了杯酒扬声道:“段师弟想喝酒,我敬你。”

段景曜面色冷然,实则耳根已经有些发烫,酒意上涌,根本禁不起一点挑衅:“怎么敢让师兄敬我,应该是我敬师兄才对。”

他们两人杠上,正中乔泽的下怀,他还嫌这样不够,又倒酒去挑拨陆承彦和秦煊。

秦煊本来就看陆承彦不顺眼,他自恃海量,正想让姓陆的难堪,欣然接了乔泽的酒,主动开口道:“陆总,这杯我敬你。秦某能有今日,都得多谢你。”

“哪里哪里,秦导言重了。”

陆承彦神态自若地和他推杯换盏,余光看见弟弟和段家的小少爷斗酒,只觉得有趣,并不介意和秦煊也喝上一局。

酒桌上男人间的胜负欲一旦挑起,不分出个高下是很难结束的。

你喝一杯我便也要喝一杯,总不能输给对方,乔泽乐见其成,像只勤劳的小蜜蜂,穿梭在席间给大家倒酒,

偶尔还劝上一两句:“不能喝的话就算了吧,酒喝多了伤胃……你醉了,别再喝了——好好好,你没醉……”

名为劝告,实则火上浇油,甚至都不用他陪着一起喝,他们四个就能互相把对方喝趴下。

最先倒下的是段景曜。

他酒品不错,醉了只是脸红,胃里翻涌得难受,又头脑昏沉,下意识地唤乔泽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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