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疾言厉色的江悬此刻忽然安静了下来,怔怔看着谢烬,泪水一点一点蓄满眼眶:

“为什么……”

谢烬为他取出皮肉中的碎瓷片,闻声抬头,滞了一滞:“什么?”

江悬哽咽着,一颗硕大的泪水毫无征兆从眼眶中滚落:“为什么,一定要看到我这样?”

哪怕是当初几度被萧承邺折磨到想要轻生,江悬都没有过这么难过。

他宁愿谢烬看到他受伤濒死甚至尸体腐臭的模样,也不愿他看到他这个样子。屈辱、肮脏、被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操控,变得不像他。

一旦落下第一颗泪水,后面的眼泪仿佛都变得很容易。

江悬没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攥住谢烬衣角,身体颤抖着,泪水簌簌落下。他极力隐忍自己痛苦的表情,却不知这样的忍耐和委屈更让人心痛。

谢烬拥抱住他,像多年以前那个夜晚,不同的是,那一夜的江悬只有悲伤和难过,今日却更多是痛苦甚至绝望。

“……公子?”

玉婵端着药进来,呆愣在门口。

谢烬闻声回头,四目相对,玉婵瞪圆眼睛:“谢将军……?你,”她欲言又止,第一反应是回头张望身后,迅速跑到外间关门落锁,又端着药回来:“谢将军,你为何在这?”走近,终于看见地上一片狼藉和受伤流血的江悬:“公子怎么了?!”

玉婵停在几步远外,想上前不敢上前,满脸忧色。比起她,谢烬此时冷静得多:“宫里有包扎用的止血散和纱布么?”

玉婵反应过来,连忙道:“有,有。我去拿。”

谢烬点头:“有劳。”

没一会儿,玉婵去而复返,拿来一个小药箱,问:“将军,还需要什么吗?”

“没有了。你到门外守着。”

“是。”

玉婵离开后,谢烬把江悬抱起来一点,江悬情绪稍有平缓,只是沉默着落泪,神情有些空洞和呆滞。

手上除了刚才那块瓷片,还有些细小的残渣,谢烬用镊子小心翼翼将它们取出,清水沾湿毛巾,擦干净江悬的伤口,然后熟练地上药包扎。一切做完,他把江悬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问:“痛吗?”

江悬抬起眼帘,对上谢烬目光,眼眶又微微泛红:“痛。”他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我好痛,岐川……”

谢烬呼吸一滞,仿佛有一只手将他的心脏用力攥紧。

“阿雪,我在这里。”

“我真的好痛……”

江悬声音很轻,像即将消散的雪,谢烬的心几乎也要一起碎了。

——他的阿雪,吃了太多苦。

尽管他看起来好像总是淡漠而疏离的,仿佛这七年暗无天日的日子不曾压垮他。但谢烬知道,他已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谢烬更用力抱紧江悬,亲吻着他的额头低声安慰:“不哭。会好的。都会过去的。”

“还会好么……”

“会,我保证。我一定会带你回家。”

“回家……”

仿佛被这两个字触动,江悬缓缓抬眸,睫毛轻颤,像小时候受了委屈那样,鼻子一抽,又落下眼泪。

谢烬忍住心痛,余光瞥见玉婵送来的那碗药,低声问:“药凉了,先喝药,好吗?”

江悬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二人就这样依偎在一地狼藉中,谢烬拥着江悬,一勺一勺喂他喝药。凉掉的药愈发的苦,江悬眉头紧锁,偶尔一颗泪水落进碗里,混杂着丝丝咸涩。

喝掉最后一勺,他忍不住轻声说:“好苦。”

谢烬想到什么,从自己随身荷包中掏出一块放了很久的糖,剥开外头那层油纸,递到江悬唇边:“阿雪,给。”

江悬垂眸,微微一滞:“这是……”

江悬嗜甜,宫里常备着蜜饯。但小时候在漠北,糖是紧俏的东西,并不能随意得到。尤其是这种产自西域的由麦芽制成的糖果,江悬很喜欢吃,每次江凛外出给他和谢烬带回来一些,谢烬总把自己的也留给他。

如今谢烬捧在手里的,与江悬小时候喜欢吃的那种糖一模一样。

谢烬的笑容有些苦涩,说:“我总想着日后也许有机会再见,所以身上一直带着一块,没想到真的见到,反而忘了。”

许是放得久了,那块糖已不那么光滑圆润,但仍然散发着熟悉的甜香。

江悬鼻子一酸,低头藏起自己再一次涌上来的泪水,抿了抿嘴唇,张口含住糖块。

“谢谢你……岐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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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后暂时还是隔日更,这本是我到目前为止写的最艰难的一本尽管并没有写什么复杂的东西,充分暴露我是一个不自量力的文盲。目前实在做不到多更,只能保证每一章都尽量写到最好,谢谢大家的包容qu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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