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茹颖走后,屋内仅剩浅浅一人。

柳浅浅拿起残谱,又放下,棋子拿起又轻轻搁回棋盘里,索性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双手叠放在桌面上,从微掩的窗檐往外看去,看着随风晃动的柳叶发了呆。

……也不知道自己的信,有没有寄到久阳城。

柳澄虽被封为一品大将军,却仍然恪守礼仪,军中的信件家书皆有不同的渠道,送往金陵城的军报最快,通信其次,而家书末之,故柳浅浅在年初写的信,才会迟迟未到。

要说那军印、虎符也统统握在柳澄的手里,柳澄也常对其夫人说,自己遇到的是千古一帝,方得此成就。

自古没有一个帝王可以做到如此,也自然没有一个帝王可以毫不在意。

柳澄未曾想到的是,这千古一帝,此刻正一一阅览着自己的家书信件,连同柳浅浅回的信,也有一份拓印摆在皇帝桌案前。

宇文煜打开那封回信时,也是微微一愣。

他翻开家书一扫,又取过信封,只见信封上面写着“爹爹亲启”。

一手簪花小楷写的着实漂亮,饶是宇文煜也不由赞叹。

而紧接着却因为信中的内容,心底起了波澜。

起先只是简单的问安,文字间满满都是对父母的思念,随后却开始告罪,复刻的纸张上连水滴打湿的痕迹都丝毫不差,信里不仅婉拒了母亲替她找个好人家的想法,接着坦述自己在四年前对当今圣上一见钟情,日思夜不能寐,幸而朝廷要开启选秀,自己有望见到圣颜,能伴其左右,欣喜不已。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宇文煜缓缓念出这句诗,只见末尾的“知”字早就被水迹化开,他仿佛看到女子执笔落字,愧对父母,芳心暗许,而潸然泪下的模样。

宇文煜缓缓舒出一口气,“孙德全。”

“奴才在,”孙德全一直伴驾左右,略微躬身应道,“皇上有什么吩咐,奴才去办?”

“前些日子,皇后说柳三姑娘定的什么位份?”

“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说柳大将军功勋绝世,柳三姑娘又是嫡女,初入宫的位份便拟在美人,”孙德全说着说着抬头看向皇上,瞧着神色,“皇后娘娘还说,倘若顾念其兄长,也可位列婕妤,想必柳家可感君恩。”

宇文煜的手指来回在那个被水浸化的字上来回摩挲,未发一言,神色莫测。

柳浅浅倒不知道自己的家书被摆到了皇上面前,倘若知道了,也只会感慨,无心插柳柳成荫。

父母携带十岁的兄长离府出征时,自己方才六岁,如今一晃十年,可每每来信,都是炙热的思念、慈爱之情。

她的家书,与其说是小女儿向父母袒露心事,不如说,是在安抚爹爹。

想到父亲常在信中写,“我的宝贝女儿要是想,爹爹立马卸甲归田,不做那天下的大将军,只做浅浅一人的大英雄。”

要是爹爹知晓,自己不得不进宫,权衡朝堂安抚君心,只怕这久阳城不守了,大将军不当了,也要回来给自己讨个公道。

想到这里,柳浅浅不由扬起嘴角,是啊,她有着世上最好的爹爹。

如今她去信,告知爹爹娘亲自己心悦圣上,情根深种,朝廷选秀是她无论如何也会去努力的事情,爹娘纵然舍不得宝贝女儿入住深宫,也还是会以她的心意为重吧。

只是,今后自己就要以这皇宫为笼了。

不远处的屋里传来了练琴的声响,余音绕梁,想必是哪位秀女在为日后的宫选练习才艺吧。

技巧尚可,感情不足,被打断了思绪的柳浅浅这么评价道。

“柳三姑娘可在?”门外传来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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