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开口。

“从发现文前辈的尸体开始,我就一直好奇,这惑心蛊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云墨生微微勾唇,抱臂含笑看向了裘游。

后者在听到“惑心蛊”三个字时,果不其然,原本一直垂着头骤然猛地抬起,两只眼睛死死瞪着半步开外的人,神色间,惊诧又混合着恐惧。

“你、你怎么会知道……”

云墨生却没兴趣听他这些,眼中淡然。

“只是方才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本来家师曾讲与我听,我只当个故事一笑了之,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云墨生长话短说,接着开口:“不知多少年前,家师曾无意间救过一个少年,在山脚下,见他性命垂危,几乎气绝,不忍见死不救,便带回了山上悉心照顾,那少年也在山上盘桓许久……”

院中安静下来,听云墨生缓缓讲述。

“谁曾想,那少年好了之后,在山上流连不肯离去,更是无意之间撞见了我师门隐秘之术,私下里起了念头。”

“我师父觉察不妥,却也没有惩处,只是将他谴下山去,可谁知道,这少年竟然在下山前,将我师父原本要塞进灶膛烧火的几本破烂书籍偷藏下了山……”

“真是不巧,其中就有那惑心蛊的炼制之法,我师父觉得那东西歹毒阴损,原本是要烧了做饭的,谁能想到……”

“也怪我那师父不靠谱,喝多了酒脑袋也不灵光了,没过多久,竟然将这件事给浑忘了,没再追究。”

“而直到十几余载后,我师父从旧友书信见听闻,这九州崛起了一处名为‘天机阁’的势力,其宗主虽实力不高,然而不过不惑之年,却极为擅长演算之术,变幻莫测、少有错漏……”

“你、你胡说……你胡说!!”原本死人一般的裘游,竟然疯狂挣扎吼叫起来,望着云墨生的表情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云墨生越说,不仅是裘游、青玉坛子弟,连两位长老也面露惊骇之色。

“胡说?”

“那位宗主引得九州修士推崇,皆以为其已心接大道,”云墨生笑眯眯地接着讲,“天机阁也在短短几年间广收弟子,不断壮大,一跃成了与青玉坛并肩的宗门,一时间炙手可热。”

“只是毕竟天机阁底蕴不深,弟子天赋参差不齐也就罢了,却还颇为不知收敛,不知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竟然在一夜之间,被人屠了满门,只有几个外出的弟子幸免于难……”

“真是可悲、可叹呐!”

云墨生叹了口气,似乎颇为感慨,望着裘游狰狞的神情却仿佛逗弄一只不要紧的玩物,满是玩味。

以文博远为首的一群弟子简直惊呆了,他们从未听闻这样惊天的秘密。

可左顾右盼,直至望着两位清虚宗长老,但他们却并不反驳,神情之间似乎是知道些什么,却也隐隐透出些惊异……似乎有些东西,他们也才知道的样子。

难道……这是真的?!

众人骇然。

“闭嘴……你给我闭嘴!!”裘游疯狂撕扯,菱纱却因为挣扎束缚得更深,陷进了血肉,勒出了一道又一道狰狞血色。

云墨生却更加淡定,不紧不慢,盯着裘游开口:“我依稀记得,师父告诉我,他救下的那位少年,正是姓裘?”

他歪了歪头,有些好奇:“你与他同姓,不知是巧合,还是……”

“父子啊?”

卜韶仪性子咋呼,听到这种隐秘哪里还忍得住,惊呼出声:“他竟然是天机阁宗主之子?!”

能将惑心蛊这种秘籍倾囊相授,若说只是巧合,连文问心这个小童也是不信的,只是他们谁都没想到,当年救下的天机阁遗孤,竟然有着这样的身世……还籍籍无名隐藏外门这么多年。

文博远却不管他是什么身份,眼中恨意不减:“就算你是天机阁宗主之子又如何?!我师父与你无冤无仇,甚至冒险救你,你却忘恩负义!痛下杀手!你难道不是更该死!”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裘游更加疯癫,死死盯着云墨生,目眦欲裂。

云墨生却恍若未闻,在此刻打断文博远:“文公子,你说错了。”

“在那之后,我师父曾修书一封,将此事告知,”云墨生摇了摇头,“文前辈确有善心,但他即使收留遗孤,却也不会糊涂到养虎为患。”

人算不如天算。

即使师父已然算到凶兆,拼着反噬的代价强行告知,却也不能违拗天意。

“易容换面,于天机阁不算难事,”云墨生抬眸,“文前辈恐怕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救的,是那位裘宗主的儿子。”

“或者说,这位裘公子根本不是获救,而是……主动送上门?”云墨生更加上前,指尖捻了捻菱纱上的血渍,放在鼻下轻嗅,那股诡异的幽香更甚。

“只是我更好奇的是……”

“珠莲丸,”云墨生抽出腰间丝帕,将指尖血迹擦净,随即将手中丝帕轻轻抛向脚边,“香气清逸,却是不折不扣的毒物,服下此药的人必须每月月圆之夜服用解药,否则药丸中的百余只毒虫便会顺着血液爬满全身……直到将人吞噬成只剩人皮的骷髅。”

“服下这药丸的人,就连血液都是带着剧毒的,寻常人一旦触碰,就会在无知无觉中身中剧毒……”云墨生挑眉,“裘公子,你说我说的,是也不是?”

“只是可惜了,冰洞内寒气凝聚,你流的血大多被冻住,留在文公子身上的毒并不算深,方才我已经替他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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