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刚过,暑意未消。

清晨的忠宁伯府一片寂静。

东院庑廊下,忙活着洒扫的小丫鬟们见到从垂花门进来的大丫鬟沉香,挨个儿退居两侧乖巧见礼。

沉香眉眼不抬脚步不歇,径自穿过庑廊停在正房门口,沉了口气才撩起门帘进去道,“您起了?二爷叫人传了话来,曹姨娘昨晚辛苦,今日免了她的礼,叫您不用等着了。”

明芙只穿着月白色的主腰静坐在铜镜前,将混了露水的珍珠粉涂在面上,描眉过后薄施胭脂。

许是觉得镜中人的模样太过素淡,她又在妆匣底下翻了支金嵌珠宝点翠的发簪。

沉香见主子不作反应,轻抬脚步上前接过明芙手里的发簪别进发髻,“老祖宗好些日没叫人去侧院送避子汤了……”

明芙心头忽的一颤,她抬手扶稳在头顶晃动的发簪,“伯府总归是要开枝散叶的。”

“伯府这么多的爷,开枝散叶的事也不差我们二房,”沉香透过铜镜对上她家姑娘视线,“按理说,这是咱们院中的事情,您也是做得了主的,姑娘心里要是膈应,婢子这就是让人把药送去……”

明芙还没答话,门帘上的铃铛几声脆响。

刘嬷嬷探着脑袋满脸堆笑的进来,“奶奶今天好些了?”

“无碍了。”

明芙扶着妆台起身,边说边抬起双臂,任丫鬟将一件水蓝色竖领对襟的直袖长衫套在身上。

“无碍了就好。”刘嬷嬷看着气色果真好了不少的明芙殷勤道。

“您找我有事?”

刘嬷嬷点头,嘴角有些不自然的僵硬,“二奶奶,老祖宗请您过去一趟。”

明芙眉头稍蹙,前几天常平侯府宴请,她与人在日头底下多站了一会儿便中了暑。

老夫人派人传了话来免了她这些天的晨昏定省,按说没事的话不会叫她在这时过去。

明芙思量片刻,很快笑着应下,“烦您还跑一趟,我正说今日好些了去给祖母请安。”

刘嬷嬷忙着颔首,“还是少夫人最是知道心疼人,怪不得所有的姑娘媳妇中老夫人最偏心您。”

“您说笑了。”明芙笑笑,再次在铜镜前检查完身上并无错处,便跟着刘嬷嬷去了上院。

刚到上院正房门口,她就见到了站在屋内正中央的韩时和曹姨娘。

明芙搭着沉香的手迈过门槛,微垂着视线朝韩时福身行礼。

她嫁入伯府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在嫁进伯府之前从未见过韩时,成亲当日礼还没成完韩时就被圣上急召去了边关,直至一个月前才回来。

“你来的正好。”韩老夫人对着明芙招手,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过来,挨着我坐。”

“是。”

明芙起身,眼睛余光瞥到坐在下首椅子上打扮华贵的妇人身上,点头见礼后落座在了韩老夫人身旁。

自进了伯府的门,这个位子几乎成了明芙专属,其中自然有她年纪小的缘故,不过最大的原因是她的家世。

她的父亲明正卿位列内阁次辅兼任吏部尚书,门生遍布整个北荣。

明正卿虽是次辅,却因内阁首辅之位已经悬空一年多,北荣的政事几乎掌在他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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