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中,所有人都跟着柳氏走了,之前王氏留下的那个丫鬟也不知所踪。

杨氏说起过,外祖家规矩极大,没人来请,就待在自己院子里。

胡青黛耐着性子等了一下午,外祖家好像忘了有她这么一个人。

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家,那是个世外桃源般的存在。

她家在令狐国境内,九重山深处的药王谷里。

药王谷是一个由三面绝壁和前方鹰背山围起来的小盆地。

一条山溪从东侧绝壁下的崖洞中流出,斜穿山谷,在山谷低洼处汇集成一个小湖泊。湖水清澈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青山树影。

因地势低洼,地气暖,湖岸常年生长着数不清的珍贵药草和香花,岸边偶有花瓣飘落,引来鱼儿争食,哗啦啦水声中,鱼儿摆尾,跃出水面两三尺高,将花瓣吞入腹中,随后重重砸回水面,溅起半米来高的浪花,倒映的世界便在水波中荡漾起来。

胡家独居谷中,自给自足,是那样美好,与世无争。

可惜家被胡青黛弄丢了,就因为管了一桩闲事。

他们一家居住在药王谷中,平时几乎不出谷。

杨氏走不惯山路,自从进入药王谷里,二十年来就没有出去过。

深山中野兽又多,有些老兽还颇通人性,诡计多端的。

胡景林为了妻女的安全,只好减少出门的次数,数月才出门一次。

他在云来镇上有一个相熟的病人,得的是慢性病,每隔三个月,要去送一次药材。

那一日,胡景林要赶在大雪封山前,把药材送下山去。

胡青黛吵着要同去。

她胆大活泼、精力充沛,平日里爬树、捉鱼、摧花、惊鸟,无所不为。

药王谷虽是世外桃源般的存在,实际上也就巴掌大的一块地,关不住活泼少女那颗躁动折腾的心。

那一日兴起,说什么也要去瞧瞧市集长什么模样。

杨氏常教导女儿,要端庄娴雅,少抛头露面,坚决不同意女儿跟丈夫上街。

胡青黛主意极大,认为母亲的那些大家闺秀的自我约束,像什么笑不露齿,不能跑,不能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简直无视人性,毫无道理。

大笑才尽兴,跑跳才有趣,她从不把杨氏规劝的话放在心里。

那一次自然也愿不听杨氏的话,就想下山玩。

“爹爹,就让我去吧!药王谷这么小,我都腻了。我一次也没下过山,从来没见过市集,就让我去看看市集是什么样的,不行吗?”

宠女狂魔胡景林,见女儿执意要去,就提了个条件。

必须女扮男装,脸上涂上姜黄粉。

为何要如此呢?

两年前,令狐国被轩辕国灭了,令狐国土如今成了轩辕国的势力范围,唤作令狐都护府。

令狐都护府的楚云飞都督残忍好色。

城镇里稍有姿色的女子,都被其爪牙抓走,听说是蹂躏后,再卖到轩辕各大城市的青楼里去。

三个月前镇上赵家酒馆的姑娘就被抓走了!

闺女才十二岁,虽性子像个野小子,但生得花容月貌,冰肌玉骨。

胡景林不得不十分小心。

胡青黛见爹爹松了口,欣然从命,装扮好了是个身材瘦小,脸儿黄黄的少年郎。

除了一双眼睛出奇清亮外,并无不妥之处。

药王谷地势低,要出谷去,得先爬上鹰背山,在山脊上转过几个山头,才能找到下山的小道。

走了一个多时辰的山中小道,父女两才踏上官道。

官道上人来车往,随时可见一辆辆满载货物的马车驶向轩辕方向。

胡青黛看什么都觉得好奇。

“爹,这些马车里拉的都是什么东西?”

“还能是什么?都是令狐的民脂民膏呗!”

胡景林苦着一张脸。

九重山脉,山势苍莽,绝壁峡谷比比皆是。北起拓跋草原,南至隋雷泽,将望仙大陆一分为二,东为轩辕国,西为令狐国。

九重山脉曾是令狐国和轩辕国之间的天然屏障。上千年来,令狐和轩辕一直各安其土。

只是很多年前,轩辕、令狐两国在共同抗击北方草原游骑兵的过程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那时,两位雄心壮志的君主一拍即合,动用了十万民夫,耗时十年,在九重山最窄处的绝壁剑侠之上,开凿了一条供两国车马往来的栈道。

这条栈道,东起轩辕国的牧野城,西至令狐国的云来镇,唤作牧云栈道。

如今这条象征友谊的栈道,方便了轩辕人入侵和劫掠。

一阵熟悉的清香飘来鼻端。

胡青黛心头一动,打量起前方那些马车。

一辆马车高耸的油布下露出的几根花枝。

“噫!梅花?怎么连梅树都要运走啊?”

驾车人戴着顶黑色逍遥巾,看打扮是个令狐人。

胡青黛高声问:“阿哥,这梅花要运往何处?”

那人回头,得意非常:“令狐梅花一统天下!这是正宗的梅岭梅花,运到轩辕值一百两银子一棵。”

胡青黛还没搞清楚梅岭是何处,前方路旁一堆破布高声痛哭起来。

“先帝啊,您刚驾崩不到三年,这帮不肖子孙连您的陵寝的梅花都敢挖,苍天呐,怎么不降个雷劈死他们呢?!”

“皇帝一家子都死绝了,难道我们百姓就不活了么?呸!真是晦气!”

那驾车人呸完还不解气,故意催马从那堆破布上碾压了过去。

“喂!那是个人,你干什么压他?”

胡青黛大怒,冲远去的马车喊道。

驾车人哈哈大笑,声音远远传来:“如今乱为王,有本事你替他报仇啊!”

胡青黛气得浑身发抖,拔腿就要去追马车。

胡景林眼疾手快拉住她。

“爹爹,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胡景林叹着气,上前扶起“破布”。

“破布”带着纶巾,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深衣,是个秀才。

身上新伤叠旧伤,眼见是活不成了。

胡青黛把嗅瓶凑在秀才鼻端,看他还有什么遗言。

秀才在胡景林怀中醒来。

“兄台,姓甚名谁?家乡何处?可有什么话想说的?”

“我叫包天清,青丘人。轩辕不仁,在青丘城劫掠,毁氏族,灭书塾,要将我令狐的脊梁毁个干净。我想去刺杀轩辕国君,只可惜这身子骨不争气。唉!出师未捷身先死。”

秀才浑浊的泪水在脸上冲下两道泥沟。

胡青黛心中一阵难过,从一旁小溪中打湿了手绢,替秀才擦干净手脸。

秀才怀着感激断了气。胡家父女向附近乡民借了把锄头,就地刨了个坑,就埋在路旁。或许有朝一日他能看到轩辕人被逐出令狐吧。

秀才的死让她如鲠在喉。

亡国之奴,轩辕人骑在头上也罢,同胞也来相残。奸恶之徒富贵无极,良善之人贫困潦倒,上哪儿说理去?

她心中被点燃了一把火苗。

当看到云来镇市监欺负那老头时,那火就压不住了。

父女俩一到镇上,先上药店卖山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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