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杜景堂不自觉把手里的面包捏得瘪了,结结实实一口面包硬生生地咽下去,噎得他心里直发堵。

对于李海存这种行为,苏傲雪也是憋了一肚子气。看看杜景堂的颜色,知道自己猜错了他的用意。于是,“我呀我”地支吾了半天,想解释其实她一早就躲出去,并不是不愿意公开。她更多的是害怕他,怕他要照他此前说过的话去做,当众撕破她虚伪的假面……

苏傲雪不记得自己姓什么,更不记得亲生父母什么样。她现在的性格,是被生活磋磨出来的。但她没来由地认为,她的父母为人应当是飒爽而洒脱的。因为她在面对一些事时,总有一股冲动,觉得心里有话最好是一股脑儿地全说出来才觉得痛快。这性格像是骨子里长出来的,只能克制却不能完全抹掉,这大抵是遗传了自己的父母吧。

比如现在,她真忍不了了,冲口就想和杜景堂坦白,她吊着一件事在心头,闹得她为难极了,更害怕极了。她想问问他,为什么当着她表现出来的体贴温存是如此的真实,而背地里却又抱着那么冰冷的戏谑的念头。倘若他终有一天会对她弃如敝履,那不如就痛痛快快趁早吧。否则,她再这么提心吊胆地过日子,精神真有崩溃的危险。

可是,她清楚地知道这样做对自己没一点好处。她只好忍着,不管多痛苦、多不安,她都得忍着。

杜景堂没什么胃口,囫囵地吃毕了早餐。把外套架在手臂上,人走到苏傲雪身旁,亲了亲她的额头,微笑道:“好了,先别多想。我今天要办的事有点多,中午也许不回来,你跟茶房要一个人的饭菜就行了。别饿着肚子傻等,知道吗?”

苏傲雪身体有些紧绷,她开始思考要找怎样的机会去宣布自己离婚的消息。

杜景堂忙着出门,却在公寓门关上的刹那,忽然地晃神。他想起昨天苏傲雪走后,自己曾对着两人份的午餐,发了足有两个钟头的呆。许久,他看着紧闭的公寓门,自嘲地笑了笑:“你大概是……不会饿着肚子等我的。”

揣着心事出门,觉得黄包车夫的腿脚格外麻利,三脚两脚竟然就拉到了杜宅门外。

“三爷回来了。”

听差进来回话,大太太一对眼睛由老花眼镜的镜框上抬起来,撂下手里的报纸,笑着吩咐老妈子将火酒炉子上热的一盅参汤分大半碗出来。

然而,当杜景堂一只脚迈进上屋时,大太太故意摆起脸色,冷哼道:“啧啧,原来是三爷的大驾呀!”

“妈,你别说这种重话折煞我!”杜景堂看见老妈子端来的参汤,给他的一份比较多,而给母亲的一份很少,心里就明白了,即便家里有事,也让母亲都摆平了。因就笑着把两份参汤对调了一下,“你老人家别总把补品让给晚辈呀。一来呢身为儿子我觉得无以为报,二来呢我火气旺消受不起。”

大太太笑着轻打了一下他的手背:“别不识货!是很好的西洋参,并不是红参。你试试看,非但不会上火,还能清火呢。”

不管怎么劝,杜景堂还是坚持只喝那个小碗。

做母亲的人最爱看着孩子们吃东西,尤其是有营养的补品。因之,大太太一直望着儿子把碗里的参汤全干了,才敛起笑意,问道:“那个人……叫苏傲雪?”

杜景堂怔了怔,似乎有些意外母亲能知道得这样具体。但他还是很快收回神思,并且对堂上承认了苏傲雪的存在:“是的,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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