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杜景堂正默然盯着她。

两人目光一撞,吓得苏傲雪赶紧垂下头去。

她将一绺鬓边的碎发架到耳后,再把手缓缓地垂下。从面颊到耳朵、脖颈,还有她竹布旗袍下露的半截手臂、小腿,都是雪白的。

杜景堂不禁想着,也难怪她原来有那样的名字——胜雪。

不过,她的十根手指是微红的,能看出来是常年干活的手,大概到了冬天还会生冻疮的……

这样看到什么就想什么,思绪一直牵连不断。而人就像被施了定身术,直到佐飞再次加重力道拍他的背,杜景堂才窘然地红着脸赶紧走去坐下。

佐飞偷眼向后看了看苏傲雪,嘴里似乎提着些话,随着转头的动作又尽数咽了回去。

“景堂,我和你既然一见如故,什么话也可以说的。我现在就职的学校,在外地名声不怎么好,都说是姨太太镀金工厂。一大半的学生都是无心求学的,恐怕到明年毕业的时候,还完不成我的教学计划。让傲雪迁就她们的进度,我心里着急呀!所以,让她每逢礼拜就抽时间来我家里补习。我想,你们志趣倒是很合的,所以约在同一天,想介绍你们认识。没想到,是多此一举了。”

桌上,干果碟子和热茶都是现成的,可见主人家对于今天是有精心准备的。

杜景堂尝了口热茶,方才笑道:“我很赞同你的意思。我和李太太虽然交谈有限,但也看得出来李太太是有才情的。”

“杜先生谬赞了。”苏傲雪有些拘谨,双手老老实实放在膝盖上,完全看不出是佐家的常客。

朱品慧推了一碟蜜果到苏傲雪跟前,笑着打趣道:“吃呀,你可不该怕男客的。”说时,又朝另一位客周身打量了一番,笑眯眯地磕起了瓜子。

杜景堂被看得不由一凛,想赶紧借着谈天,丢开微妙的心绪:“李太太写的独幕剧,有公演的计划吗?”

朱品慧是很开朗的人,很主动地接过话茬:“我们刚才正谈这事儿呢。我认为有一出公演的独幕剧作为毕业作品,是值得骄傲的事。就是……凑拢一班剧人不太容易。”说时,她唇线往下挂,露出为难的样子来。

苏傲雪咬着一点下嘴唇,仍旧不说话,脸上微微泛红。心里正别扭着自己只是在一堆混文凭的人里看起来像个学生,论到实力恐怕拿不出手的,偏是今天的话都落在自己身上。大家都捧她,不要到时候写出来的成果不如人意呢。

佐飞也加入了讨论:“独幕剧比较简单,在学生中找五六个人帮忙倒不在话下,就是演员不好找……”

“经费也没着落呢。”朱品慧在一家电影厂里当出纳,习惯了把经济困难放在第一位考虑。她扭头看着佐飞,声音也柔了三分,“哥哥,你能向学校申请津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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