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冲入荆州驻镇后,随即从江陵移镇上明,又向朝中索取每年三十万斛军粮。

此时的建康,皇帝司马曜年仅十五岁,两年前,三辅政之一的王坦之出镇广陵病故在任上,去年,褚太后虽然下诏还政,但军政诸事的处置大权,依旧掌握在另外两个辅政大臣谢安与王彪之的手中。

桓豁病逝时,七十三岁的王彪之也已病重,卧床在家时日无多,于是自桓温死后,筹划数年的谢安,终得以独自把持辅政权柄。

历经六帝的褚太后,与谢安是甥舅关系,此前能够第三次临朝听政,就是出自谢安的提议,她的母亲谢真石是谢安的堂姐。

面对桓冲咄咄逼人的种种请求,或者说是胁迫,谢安一一给予允准,但也不是全无保留,军粮供应至丰年而止,同时趁机以侄子谢玄出镇广陵,谢玄到任后,随即以流民帅武装为班底,开始组建北府兵。

桓豁死后,为应对前秦在沔中一带日渐增加的威胁,桓冲出镇荆州,其子桓嗣又随后前往江州坐镇寻阳,来自建康上游姑孰的军事压力大减。

司马曜的皇后王法慧之父王蕴,原本受命镇守建康下游的京口,这一任命的背景,源自桓温死后,其世子桓熙,与弟弟桓济、叔父桓秘设谋,诛杀桓冲不成反被废黜、流放,接掌桓氏的桓冲为了稳固地位,与朝中缓和关系,几年内因形势所迫,先后让出了扬、徐、兖三州刺史。

王蕴嗜酒如命,却有自知之明,经常饮至烂醉,好在从不对政务胡乱指派,反而受到百姓的赞誉,由此可以见得,当时的底层民众对统治者的要求是多么的低微。王蕴能够镇守京口,全凭外戚身份,他本人并没有军事方面的才具,这也是在王坦之死后,谢安加领扬州刺史、兼任丹阳尹所回报的利益交换。

如今,谢玄接替王蕴,却没有直接进驻京口,而是驻镇在江北的广陵,就是为了不引起朝中忌惮。而谢安为了补偿王蕴,不仅将丹阳尹让出,还由朝廷下诏,征其入朝拜为尚书左仆射,加散骑可直入宫中,这不仅是在经营实力对抗桓冲,也是为了在组建北府兵的同时,让小皇帝司马曜安心。

桓豁病逝次年(378年),二月,前秦经过半年的准备,大军陆续从长安开拔,由二十四年前桓温北伐驻兵灞上的进兵路线,逆向南下荆北,自商洛道出武关进入南乡,配合早已提调樊、邓之兵在沔北袭扰数月的先锋杨安,正式对襄阳发起攻势。

前秦军中,不少将领对这条路线的沿途地理都很熟悉,十二年前,王猛初次领军,就是率杨安、姚苌等将攻入南乡,在新野打了个时间差,戏耍了前来救援的桓豁。

两年前,春三月,为麻痹与东晋私下往来的前凉张天锡,前秦佯攻荆北,一举攻克南乡,降服山蛮三万余户,有了这些土着的附从、向导,这一次攻打襄阳可说是如虎添翼。因此在大军行进的途中,即便接连出现军士水土不服而稍显疲态,但自主帅苻丕到底层小卒,精神上并无大战前的紧张,士气仍十分高昂。

“此番南征,军势虽众,然去岁关中水旱不时,我军粮道恐难持久,我意分拨重兵,日夜攻打,以期早日克城,阿舅可有教我?”

苻丕率师七万,二月自长安灞上出兵,三月中至南乡,四月屯于樊城,大军入驻杨安所部提前备下的营地,开始掘壕夯土,增筑土垒,加固营寨,他自己则是前往副将苟苌帐中私下交流寻求支持,作为他的嫡母苟皇后的堂亲,称一声舅父也是为了缓和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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