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扬地区江河湖泊众多,有如星罗棋布,地理特点造就了水运便利这个天然优势。

桓温北伐前燕时,大军由水军舰船运载,从长江以南的姑孰出发,北上直抵黄河以北的枋头。这是因为江、淮之间有邗沟,黄、淮之间则有鸿沟,分别连通其间水系,桓温进军至金乡时,因天旱水浅,还曾命冠军将军毛穆之自巨野泽掘运河三百里,引黄河入汶、清二水。

而在淮南郡的寿春,向南有芍陂、淝水、巢湖,巢湖是江淮重镇合肥的天然屏障,与长江之间则有濡须水连接,合肥更是素有“淮右襟喉,江南唇齿”之称。

自西晋灭吴以来,南方水师经过近百年发展,无论战船种类,还是攻守器械,都比之前进步许多。大舰有平虏、金翅、青龙等型号,中、小船型则有蒙冲、斗舰、走舸等,还有拍舰、水舫、水车等数类特殊功能战船。

大舰也称楼船,一般建有三层重楼,高达十数丈,船只四面又有女墙防护,置有弩窗矛穴,甲板装有人力抛石机,在水面上居高临下,既能远攻又能近战,船后往往还曳有走舸数艘作为跟进。

由于地理因素,以及战马的缺乏,东晋的军队主力多为兼习水战的步军,骑兵占据的比例极低,一万人里也就一、二百骑,一旦离开水路补给线,要么困守孤城,要么军粮不继,往往陷入被动,几次北伐先胜后败,军事层面的败因都与此有关。

魏晋时的军制,普遍都是世兵制,也就是军户,分籍不与民户同列,不准与民户通婚,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即使年老或伤残也不能退役,仍需从事后勤之类的劳役,户籍世代不得更易,因此也被时人称为兵家。

因为长期的战乱,军户兵役、劳役负担沉重,导致大规模逃亡,或为流民、盗匪,或依附于豪望大族,托求隐庇,充当僮隶、私兵,世兵制也就逐渐衰败,征发来的兵员身形羸弱,也缺乏训练,士气、战斗力都极差,因此就出现了募兵。

比较知名的,如东汉末年,灵帝所设的西园八校尉,就是招募壮丁而成。再如东晋时赫赫有名的北府兵,就是谢玄出镇广陵时,招募骁勇之士组建,其士兵多来自郗鉴镇守京口时,所组建的流民帅军队。

前秦泾水渠在灭凉、代次年的四月末大致修成,苻坚本打算与民休息,强化内政,减轻干旱造成的损害,增加农业产出,为将来的战略预先积储。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同年七月末,自桓温向东移镇后,代其镇守荆州已有十余载的桓豁病逝,这对前秦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

灭前凉同年,春三月,前秦就曾派兵走商洛道,出武关再次南攻荆北,不仅攻克了南乡,还降服山蛮数万。

不论是自均水过武当,走沔汉水路,还是自东南入新野,从陆上攻樊、邓,南乡都是如桥头堡一般的重要据点。

因此在前秦灭前凉时,桓豁就派了桓罴、桓石秀、朱序,利用水军优势,向上游袭扰沔汉沿线,缓解前凉压力的同时,也企图夺回南乡,但前凉国中贵族的迅速投降,导致这一战略未能奏效。

而在建康,桓温死后,其幼弟桓冲接掌其位,原本为了对抗桓温而联合的王坦之、谢安、王彪之,随即分道扬镳。

新帝司马曜继位时年仅十一岁,对辅政大权的争夺顿时陷入白热化,若非尚对坐镇姑孰的桓冲存有忌惮,早就互有嫌隙的三家绝不会轻易达成妥协。

王坦之出身太原王氏,从小被父亲王述娇惯,向来自恃才高,目中无人,因此率先出局。简文帝司马昱病逝前,曾仿效刘备托孤,下诏以桓温摄政,王坦之得知后,夺诏入见,当面发怒将诏书撕毁,足见其性情之偏激。

为争夺辅政之权的主导地位,作为外戚的王坦之天然占据上风,谢安却不计一时之得失,跳出盘外出了妙招,他上表请曾经在穆帝、哀帝时临朝摄政的褚太后再度垂帘。

当时三人虽同掌中枢,名位却有高下之分,王坦之为侍中、中书令、丹阳尹居首,王彪之为尚书令看似次之实为居末,谢安为侍中、尚书仆射、中护军看似居末实则居中,可局面很快就被深谋远虑的谢安扭转。

王坦之出于加强太原王氏与皇家的联系,请以族侄王蕴之女王法慧嫁予司马曜为后,司马曜的生母是发迹前曾被宫女称作昆仑奴的李陵容,他仅在名义上以追封为简文帝皇后的王简姬为嫡母,与太原王氏并无血缘关系。

王坦之提议的这桩婚事很快定下,但因司马曜尚幼,婚期进行了延后,可随即因王彪之出面反对褚太后临朝,二人被谢安架到了火上。此前成帝继位之初,庾亮以外戚身份辅政时,专决政事,一反王导时的宽和,后引发苏峻之乱,有这样的先例在,王坦之和王彪之争夺辅政大权的难看吃相,很快就在朝中被针对。

谢安则继续火上浇油,给王彪之上眼药,在朝中逢人就说:“朝之大事,众不能决者,咨王公无不得判。”

好家伙,朝政诸事决议,要是成了王彪之的一言堂,那小皇帝、摄政太后和无所作为又好指手画脚的朝中诸公又置于何地?

王彪之为了自辩,只好上书告老,王坦之和褚太后也怕把琅琊王氏逼到桓冲那边去,赶紧给他加护军将军、散骑常侍进行挽留,予以直入禁中之权,以示信任。

东晋制度大多沿袭了曹魏,护军隶属于领军,年资重的才称将军,资历不够则称中护军,王彪之当时都六十八岁了,这加衔纯粹是个安慰,加散骑却不拜侍中,与另外两人的差距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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