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风躺在温香暖榻之上,眉心的一瓣紫堇蕊蒙着细密的汗,宛如滴露玲珑,似乎仍旧沉浸在那沉重的梦魇之中。
他隐约能感觉到,有许多人在眼前晃,沉香煮酒古琴声,树树凇花云叠,霓裳窈窕,香梦醒惺松,眼皮竟有千重沉。
好吵……
“国师怎么还没醒?天都亮了。”
黑子落下,打下烛泪点缀,那飘忽的纱幔如一纸烟云,倏尔飘散。
刹那,一袭浓烈彤蕊染朱红触目,对坐着梨花般温和的男子。
“急什么?再有一盏茶的时间,他就睡够了。”半倚半靠的闻玥浅啜了口酒,指尖夹白子落下,“公子能从钦天监完好无损地出来,还能把他给带出来,是我没想到的。”
竹猗睨了他一眼,“怎么?我就非得埋进那块地里,才算合理?”
闻玥连连摇头,失笑道:“是我没说清楚,该是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必定能够从险地全身而退才对。”
“少马后炮。”
闻玥道:“既然公子安然无恙地从钦天监出来了,那荼风的来历,想必公子也一清二楚了。”
“嗯。”
“那公子何时兑现自己的承诺,放荼风离开?”
竹猗瞧了帷幔后的挺尸一眼,道:“国师不是长生不死吗?自然是等我死了,他就自由了。”
沉吟片刻,闻玥眨了眨眼,“公子,你在说笑吧?”
“你看我像说笑的样子吗?”
“公子是打算食言而肥了?”闻玥眯起眼睫,表露出明显的不悦。
竹猗直接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脑勺,“我还会翻脸不认人,你要不要试试?”
“不了不了!”闻玥认怂得很爽快,笑得无辜极了,“只是公子莫不是贵人多忘事,你与荼风,可是命脉系于一处,他若不死,你同样也不会。”
这……
着实是她没有想到的。
可若是让她承认自己记性不好,那还不如顶了这黑锅。
“好说,那就斩断这层联系,自由与长生,鱼与熊掌得兼,荼风血赚不亏。”
闻玥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抿着唇笑道:“公子,你当这是菜市场买菜,买根辣椒还饶头蒜就当是盘菜?若能说断就断,荼风便也不用月月都要经受寒冰之苦了,你说是也不是?”
“我说能断自然是能断。”
这白眼是忍不住了,闻玥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都在抖。
人呐,就是爱对自己办不到的事情夸下海口,说大话反正也不费心力,本该由着她说好了,但他就是看不惯她毫无负担的样子。
凭什么这苦都给了荼风吃了,她就心安理得地享受长生?凭什么?
“公子,你若是真想断,那就抹了荼风眉间的天诅。”
闻玥豁出去了,反正先不要脸的是她,他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竹猗挑了挑眉,雾意缭绕的寒眸越发深邃了,“好啊,干脆买一送一,连你的命一块儿,一起给抹了。”
“呵呵!我就随口一说,公子你也就随便一听得了!”闻玥嘴角抽搐,又恍然笑开。
这该死的暴君果然没按什么好心,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啊?!
闻玥再一眨眼,面前坐着的人已经起身,正朝着那帷幔后头去呢。
他立马面色巨变,迅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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