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绾走出越王府, 步子都是松快的。她原本还以为要等到闽南那位大人为官之后才能碰见,到时候套套近乎,得些消息, 便能赚得多一点,轻松一点。
没想到现在就已经结识了。
她如今也算是明白一个道理了——当你开始做一件事情的时候,那就会吸引同好者而来。
比如越王, 比如袁耀。
她对袁夫人也很是期待。若是个好相处的, 她便想请袁夫人帮着她看看闽南的土, 她听玉岫说, 这位袁夫人还炮制茶叶出来卖补贴家用呢,想来对茶道颇为心得。
一路上盘算, 又怕自己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忘记事情, 于是让蝉月也帮着记。
“明日里见了袁夫人后, 我便先看看永安的土和茶树。”
张掌柜确实是个会做事的, 她虽然只说了要土,但他却把每个地方能挖的茶树都带上一些, 还买了许多茶树种子,各地茶叶成品, 甚至还有茶经——零零总总, 足足三个车队。
据张掌柜自己说, 他还带回个名字叫茶的。
“那小子穷得很,听闻我买跟茶相关的东西, 直接就莽过来跟我说:大老爷,您连小的也买了的, 我名字带茶的。”
“我一问, 原来叫狗茶。”
“我就说这名字不好,怎么叫狗呢?那小子突然就腼腆了, 道:他是青楼女子生的,他爹就叫他狗娘养的,也没个名字。后来长大了,自己才给自己改了名字,叫狗茶。”
这话前头说得逗趣,把孙三娘也逗乐了,后头又显得可怜,让孙三娘唏嘘不已,还道:“咱们的苦算什么,人间自有更苦的。”
竟然有些看开的迹象,玉岫便欢喜得给了管事的一个大红封。
素膳在一边瞧着羡慕,回来就跟她说,“若我如同张掌柜一样能言善道就好了。”
她还是觉得自己笨嘴笨舌的。
折绾便准备明天见袁夫人的时候带上素膳和素兰,“我还想问问袁夫人卖茶能得的银两,她之前都是住在闽南的,应该比打听来的更仔细一些。”
她种茶可以,算术却实在是不好,还得要两个素来。
如此这般打算一番才安心,而后刚进门,便见罗妈妈被遣出来,特意等在门口让她先去山海院一趟。
赵氏急匆匆问,“怎么样?越王说什么?”
折绾:“越王妃像是要去闽南买地,听闻我和玉姐姐也去买之后,便叫我去问了问。”
赵氏:“没说鹤春的事情?”
折绾:“不曾提起。”
宋玥娘在一边道:“估摸着是不好提,越王妃应该也是想要撮合大哥和越王冰释前嫌吧?母亲不要着急,这才第一天呢。”
折绾垂头,没有多言。赵氏一口气上不来,都是为儿孙愁的,“一个个的,都不省事。照我看,越王先开了这个口,鹤春很应该也开个口,就算是越王没回应也没什么,他本就是王侯,咱们算个什么!”
这就是急得说气话了。且不敢对刕鹤春道,还跟折绾说,“你可别跟他说,免得他误会。”
折绾应下了。
正说着,罗妈妈又急匆匆进来了,“夫人,大少爷回来了。”
赵氏就催着折绾回去,“快些,鹤春应该也要找你打听呢。”
折绾好笑着起身,稳稳当当的走回去,足足用了一刻钟。刕鹤春确实是等着她的。今日也不装模作样了,见了她就问,“越王如何说?”
折绾:“越王没说几句话,性子安静得很。倒是袁大人一直在说个不停。”
刕鹤春,“是,越王一直不怎么喜欢说话。”
但是两人说起来,也是说得兴起,一夜不睡过的。
他沉默了一瞬,问:“越王是真心想去闽南买地吗?”
折绾点头,“看着很是有兴致。”
她坐下来,端起茶喝了一口润嗓子,“我明日还请了袁夫人来做客。”
刕鹤春没当回事。他还一心一意的想着越王,过了好一会才像是妥协一般道:“你去闽南买地缺多少银子,我帮你补全。”
折绾知晓他这是在向越王低头,她便摆摆手,“不缺银子。”
刕鹤春:“那我自己买,你帮我看着买?”
折绾:“不要。”
她似笑非笑,“你也不是真心想买,何必要浪费银子。若是想跟越王冰释前嫌,便自己去说,何必要通过我。”
刕鹤春如今如同无头的苍蝇一般乱想,脑袋里面思绪万千,于是连她的拒绝也听不懂了,只道:“先买一万两?”
这是诚心诚意的了。这个数目,更是一笔大生意。
但折绾还是没有心动。她只是笑着道:“不用,我要看完从闽南运回来的所有土和茶叶才会确定在哪里买。你要是想买,自己去看地方志。”
刕鹤春啧了一句:“你可真小气。”
他站了起来,“那你就做大事吧!”
他也有自己的大事。
朝堂哪件不是大事?
折绾:“……”
她起身将门关上了。
正要埋头看书,便听见外头有声音传来,蝉月敲门,进来道:“少夫人,是于妈妈带着川哥儿来给你请安了。”
折绾本能的觉得是于妈妈又在想什么馊主意。她拧眉,“叫他们回去,我这里一直都没有晨昏定省。”
但蝉月小声道:“于妈妈说,是川哥儿想给您请安。”
折绾:“……不用了。”
她道:“你跟川哥儿说,我还有事情要忙,天色将晚,回去好好歇着吧。”
蝉月应声而去,外头的人便走了。但等折绾要回去睡的时候,便听蝉月道:“于妈妈从您这里走了后,又带着川哥儿去了大少爷的书房,如今川哥儿还在大少爷的书房里面呢。”
折绾点了点头,“父慈子孝,很好。”
她吹了灯睡觉,晚上难得没有做梦。一夜好眠,第二日精神奕奕。
因要待客,她早早起来,吩咐人去厨房点菜。
“要一个佛跳墙,荔枝肉,醉排骨,芝麻豆腐。”
蝉月只听说过佛跳墙,是南边的,她笑着道:“剩下的菜也是闽南的?”
折绾点头:“是啊,她们那边吃不得辣子,咱们平日里吃的,她可能吃不了。”
便吃些闽南菜就好。
再就是做几个京都的特色菜。大概点了十几个菜,她才满意点头:“如此算是周全了。”
蝉月:“李师傅够忙活了。”
折绾:“给他些银子,别让他亏了。”
文月在一边接嘴,“每次都少不了银子打点,他才不亏呢!”
厨子确实亏不了。李厨子最近红光满面,见了蝉月就笑:“蝉月姑娘,是今日要待客的菜定下来了?”
蝉月:“是啊。”
她把菜名说了,李厨子就笑着道:“我猜着就是这么几个菜,你瞧瞧,早就备上了。”
大厨房的消息最是灵通,昨日就听闻了要来的客是闽南人,李师傅连夜备了东西。蝉月咋舌,“您这是……真厉害啊。”
李厨子拉着她去角落里道:“除去这个,我倒是还知道一些别的。”
他道:“四房……怕是有人怀上了。”
蝉月吃惊,“真的?”
李厨子:“都开始吃安胎的东西了,我还能不知道?”
但四房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便无人发现。蝉月唏嘘起来:“那您也别说出去,就当是不知道。”
李厨子还能不知道这个?他就是想要投个忠心。
蝉月回去将此事告诉了折绾,折绾却只记得四房好像是这两年添了个孩子,具体什么时候的忘记了。原来是这个时候么?
她也没太关心,道:“既然如此,四弟妹心里就是有成算的。”
她们只当不知道就好。
等到早膳吃过,没一会儿,袁夫人便来了。身后还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袁夫人肤色算不得白,却很匀称。只是今日上了些胭脂水粉,显得不那么自然起来。
折绾温和有礼的请她坐下,也没有表现出对她带着女儿上门的诧异,反而很是喜欢,“她瞧着很是秀丽。”
小姑娘名蕊,长得很是乖巧好看。她应当还是紧张的,可还是靠在阿娘身边,努力大着胆子道:“少夫人,我阿娘不会讲官话,阿爹阿娘便让我帮着说。”
折绾笑起来,没忍住,将人抱起来以示亲近,从蝉月手里接过刚刚才做好的红封,“这算是见面礼。”
袁夫人连忙要拦,折绾却笑着道:“不要紧的,这是京都的习俗。”
袁夫人听得懂习俗的意思,于是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那我也没有带红封给你家的少爷。”
她这句话说的很轻,闽南话语速也快,折绾听见了,却不解其意,倒是素兰听了一耳朵,猜测道:“估摸着是觉得收了您的红封不好意思,该给咱们家小少爷一个红封。”
袁蕊小姑娘就啊的一声捂住嘴巴,袁夫人瞧见这一幕着急起来,急急的要解释。折绾就知道她误会了,连忙安抚,温和宽慰,“她是我铺子的掌柜,她在学闽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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