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一次,开心吗?◎

偏殿,柳幽幽躺在床上,冷汗涔涔。

元济站在殿中,捏着一张追踪符,直直瞪着和光,面色阴晴不定,“这是你下的?”

和光瞥了一眼,淡淡地开口道:“是我下的。”

尤小五扯扯她的袖子,面露担忧。和光颇为嫌弃地瞅他一眼,挥开了。追踪符上有她的灵力和万佛宗的法纹,难道还能扯谎不成?

看着她一脸云淡风轻,元济心中怒气更盛,“我徒儿被你害成这样,你一点也不内疚吗?”

和光挑眉,面露疑惑,“她进阶失败,关我何事?”

元济挥挥手上的追踪符,把它凑到她眼前,“我徒儿进阶时,被你的符引岔了气,灵力紊乱,落得这个地步。”

和光思忖片刻,抬起头异常认真地建议道:“晚辈还是第一次听说追踪符有这个功能,前辈还是先不要动她,赶紧送去天道院研究实验一番,能赚一大笔灵石呢。”

元济气得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偏偏她还装出一副为他好的样子。

“心如蛇蝎。”

和光取下手臂的念珠,转起来,“晚辈是出家人,向来慈悲为怀。前辈应该感谢晚辈才是,如果当时没有路过,您的徒弟怕是已经走完奈何桥。别说躺在这里,可能已经碎成一条条,挂在大衍宗的城门上。”

“可是至今为止,晚辈还没从您或您徒儿口中听到一句道谢。”

元济重重地哼了一声,面色狰狞地逼视她,“救我徒儿?花灯节那么多人,残指是怎么找到我徒儿?你徒儿与你无缘无故,你为何要给她下追踪符,残指是不是你引去的?”

面对他一步步的逼问,和光抓住了他恼怒的节点。

元济不知道她下追踪符的具体时间,莫非他认定她早就给柳幽幽贴上追踪符,然后把踪迹泄露给残指。

和光嘲讽地笑,“我为何要…”

元济向前一步,逼近和光,“听说你帮柳依依去万佛宗渡了心魔,前两次找的是季禅子,最后一次是你。她前脚刚渡完心魔,后脚就找上邪修。你是怎么渡的心魔?你和她之间到底有什么勾当?”

哒哒哒,念珠转得更快了。

和光抬起眼皮,直视元济,“你怀疑我帮她杀柳幽幽?”

“也不是不可能。”

和光轻轻笑了笑,“我要是想杀她,那一夜的巷子,不会剩下一个活人。”她的眼神里透出轻视,“哪怕是你来了,也一样。”

“倒打一耙、含血喷人,大衍宗如今教出来的,就是你这样的货色吗?”

口头过了嘴瘾,和光的心却慢慢沉下来。

她当时为什么要下追踪符?修士的记忆一向很好,可她竟然想不起原因了。

正当和光沉浸在思绪中,元济的脸色煞白,看向她的眼神淬满了毒光,怒气上头,一掌袭向她,“黄口小儿。”

尤小五惊呼,修为差距太大,无法阻挡。

和光被他提醒,从繁扰的思绪中回过神,迟了好几拍,没能躲过这一掌,被元济伤到了左肩。

她扯着尤小五退开,后脑仿佛被人打了闷棍一样疼,眼前的画面好像蒙上了一层水雾,看不清,冷汗浸湿衣裳。

她不禁有些后怕,不是因为那一掌,而是因为刚才的自己仿佛被人控制住,像被线扯住的人偶,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可怕的旋涡突然网住她。

那种将死的恐惧感,与传送阵时如出一辙。

如果尤小五没有喊她,元济的那一掌会拍在哪里?

天运想让她死在这里。

元济毫无打斗的风度,仗着修为之差,趁她思考的时机,招招皆狠,直冲她而来。和光最先还看他是前辈,随意让了几招。

元济却步步紧逼,和光啧了一声,被烦得受不了。她提掌运气,侧身躲过元济的招数,一掌拍向他胸前,把他打出好远,撞断几根柱子才停下来。

元济呕出一口血,直直指着她,“你......你!”

柳幽幽上前扶起元济,一脸不可置信地质问她,“前辈,你怎可伤我师父?”

和光嫌弃地瞥开眼,懒得和这两个煞笔计较,扔下两个字就走。

“神经。”

变数太多,柳幽幽留不得了。

长夜漫漫,皓月当空。

今夜是花灯节的第一个夜晚,家家灯火、处处管弦。

修士们凑成一对对,从街头游到巷尾,花前月下,卿卿我我。

莫长庚坐在自家的房梁上,遥望火树星桥的景明街,内心忍不住感慨,热闹都是别人的,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两个恼人的房客。

和光在院内,浇花。

为了避免陷入天运的圈套,她必须冷静冷静。嗔怒禅的功法使她动肝火,嗔怒的心魔趁机钻出来,火上浇油,容易让她丧失理智。

对付心魔,嗔怒禅有祖传的方法,种花。

她的盆栽留在嗔怒峰,没带来,索性拿莫长庚院内的花草玩一玩。

莫长庚眼睁睁看着价值千金的灵液滴入杂草中,忍不住啧啧啧,嗟叹三声,有钱人的快乐,真是想象不到。平时他连滴水都不会给草滋。

莫长庚提着一壶酒,尤小五坐在他旁边,长吁短叹。

莫长庚拍拍他的肩,把酒递给他,尤小五连忙摆摆手,拒绝了。大师姐在下面想事,他在上面玩乐,被她知道,又是一顿好打。

被拒绝也不介意,莫长庚仰天灌了一口酒,凑近尤小五,轻声问道:“她受了什么刺激?”

尤小五若无表情,瞟了他一眼,右手撑着下巴,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大师姐的烦恼,你不懂。”

莫长庚挑眉,“失恋了?”

和光猛地抬头,目光朝他射去,大家都是修士,说得再小有什么用。她向他勾勾手指,挑衅地笑了笑,“比划比划?”

尤小五担忧道:“大师姐,你还受着伤。”

和光啧了一声,“元济那软趴趴的掌法,能打伤只虾就不错了。”

莫长庚把酒壶扔进尤小五怀里,跳下屋檐,从角落的杂物堆里翻出一根木剑,“那行,不用灵力,比比招式。”

尤小五好奇地问道:“前辈,您是昆仑剑宗的弟子吗?”

莫长庚把剑扛在肩上,眉毛压低,似乎有点不高兴,他横了尤小五一眼,拖长着声音说道:“难不成是个剑修就出自昆仑?”

尤小五眨巴眨巴眼,闭紧嘴。

行吧,看来前辈被冒犯到了。

哪怕没用灵力,尤小五还是看不懂高修为的比试,有些招式,他连影子都没看清。只见两人你一掌,我一剑,挡住,再挑开。

你来我往了三个时辰,两人打得乐此不疲。和光承认,莫长庚的实力够硬,一场下来,全是他在给她喂招,一步步升阶,试探她的底限,然后把解法教给她。

尤小五看得昏昏欲睡,余光中门外闪过一抹白影。

“大师姐,谢鲲来了。”

两人同时收了招,和光朝他抱拳,谢道:“受教。”

莫长庚把木剑重新丢入杂物堆,朝她摆摆手,“我也好久没松松筋骨了。”

与初见时意气风发的样子相比,谢鲲憔悴许多。他出门前特意剃干净胡子,换了身清爽的衣服,涂灵药消除深深的眼袋,却依旧遮不住眼底的疲惫。

最近发生的一切,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前往万佛宗渡心魔之前,他和谢玄都以为只是一次简单的开解,开解完回家,就可以重新结丹。

直到引出异界来魂的事儿,传送阵上突生的事故。

这几日,他一直在来回奔波,照看走火入魔的谢玄,同执法堂的人解释,联系谢家的人来处理。从练气到结丹,他只关心修为和实力,没有放心思在人际交往上。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处理事务不比修炼简单,甚至比它更复杂,牵扯的团体和利益更多。

谢玄还被关在监狱内,昏迷不醒,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族里的长老和执法堂沟通后,同意暂时放他出狱,治好后再审案判刑。

谢鲲说完事情的经过,顿了顿,缓缓说道:“此次前来,是向大师辞行。”

和光上下打量他,嘴边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几日的工夫,那个有点闷骚的不谙世事的少年,开始面对现实,手忙脚乱过后,开始蹩脚地应对处理。

“柳幽幽的事,不必担心,不久就会解决,到时候谢玄也会无事。”

谢鲲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一只做工精巧的木盒,递给和光。“听闻大师每年都会种一株花,不知今年大师种完了吗?如若没有,不如种上它,这是来自异界的彼岸花种子。”

和光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异界”不是柳幽幽的异界,而是坤舆界之外的界域。她摇头笑了笑,对于异界来魂,她都快魔怔了。

打开木盒,里面铺着一层鲛纱织成的白帕子,帕子上躺着一颗深红色的种子。

异界的花,她还没尝试过。

谢鲲喉咙动了动,移开目光,掩在袖子里的手捏成拳,故作镇定说道:“门派纳新之日,大师来盛京之时,鲲必将扫榻相迎、虚左以待。”

谢鲲走后,莫长庚吹了声口哨,饶有兴趣地看着和光,“那小子对你有意思。”

和光收起木盒,斜了他一眼,“怎么看出来的?眼睛没毛病?”她扬扬手里的水壶,“要不要给你洗洗眼?”

莫长庚眯眼,认真地看着她,过了片刻,笑着摇摇头,砸吧砸吧嘴,语气有点心疼,“现在的年轻人玩刺激都喜欢找和尚,啧啧,世风日下,可惜和尚不开窍。”

花灯节持续三天,最后一夜是高潮,来自各地的修仙者蜂拥进九曲城。酒楼、青楼、酒肆客栈人满为患、座无虚席,一晚赚的钱足足抵得上一个月。

酉正,鼓敲八下,所有传送阵关闭。

封曜在樊楼设宴,代表大衍宗,向和光道谢,向柳幽幽等人赔个歉意。季禅子醒了,陪同柳幽幽赴宴,萧玉成跛着脚一拐一拐地去了。倒是被当做傀儡的路人们受伤最重,一个动不了。

和光与他们不熟,仅仅认识,没到喝酒谈天的地步。

她和封曜都是热场高手,对于核心弟子来说,酒桌文化是门派外交中不可缺少的一环。从筑基期,他们就和各大派的弟子在青楼酒肆谈天侃地。

酒过三巡,氛围渐渐热了。

封曜单独向柳幽幽敬了一杯,朗声道:“师妹,此番是执法堂安保不力,让你们受惊了。”

柳幽幽腼腆地笑笑,“没有,还要多谢师兄们的出手。”

封曜又给她斟了一杯,“过几日下谷秘境开启,师妹可有兴趣前往?堂主吩咐我去秘境办点事,不如同往?”

柳幽幽转头,看了季禅子一眼,眉毛动了动,子野和她身上有伤,多一个人多一份保障,她点头,欣然同意了。

和光自饮一杯,掩住唇角的嘲讽。

封曜这家伙一点没变,装得一脸温润大师兄的模样,肚子里全是花花肠子。秘境?坟墓才对。不过她没脸说他,她也打算干掉柳幽幽。

和光侧头,对季禅子说道:“师侄,你如今身上有伤,不如回宗休养一阵。秘境之行,留待下次也无不可。”

听到这话,柳幽幽紧张地看着季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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