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同居,我觉得赶晚不如赶早,你说呢?”邵明泽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苒苒,语气平常得就好像在讨论一件工作上的事情。

电梯从地下车库直接升到了十九层,苒苒拎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子回到家中,打开门丢下袋子后第一件事就是给邵明泽拨电话。她需要一个人拉着她走出这一段混乱,而邵明泽就是眼下最合适的这个。

电话接通后她开门见山地说:“明泽,我们同居吧。”

邵明泽似是愣怔了一下,才应了一声“好”,顿了顿,又沉声问:“标书的事情忙完了?”

“嗯,标书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事情就不是我负责了。”

苒苒简单地和他说了几句项目的事情,又说起今天晚上的庆功宴来。当说到她给第三方的负责人难堪时,邵明泽在电话那头说:“苒苒,你不该这样。既然都已经忍着脾气合作了,就不该再把关系弄僵。”

“可是我就是讨厌她。”苒苒低声说。她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可是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邵明泽有些意外,问:“你跟她以前就有过节?”

苒苒想了想,答道:“算是吧,她曾是我前男友的红颜知己,也是他的现任女友。”

电话里传来邵明泽颇为无奈的声音:“好吧,我理解了。”

苒苒明明听出他话里有取笑的意思,却没觉得反感,她一直紧绷的神经慢慢地放松下来,忍不住跟他开玩笑道:“没错,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这回你知道我有多么小心眼了吧,还确定要和我结婚吗?”

邵明泽答道:“请再给我一晚上的时间考虑这个问题好吗?我需要认真考虑一下。”

苒苒忍着笑说:“好吧,请注意休息。”

“谢谢。”两人礼貌地互道“晚安”,然后挂了电话。

结果第二天晚上的时候,邵明泽就开着车过来了,随身带来的还有他的一些日常用品。苒苒意外之余不觉又有些尴尬,呆呆地站在洗手间外面看他往外掏毛巾、牙具以及剃须刀一类的男士用品。

“既然要同居,我觉得赶晚不如赶早,你说呢?”邵明泽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苒苒,语气平常得就好像在讨论一件工作上的事情。

苒苒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点了点头。

邵明泽却又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嘴角上便挑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回过身抱着手臂看她,问:“苒苒,你很紧张?”

苒苒先点了点头,紧接着又赶紧摇头。

邵明泽见她这种反应反而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不由得抬了抬眉毛,问:“这是你第一次和人同居?”

苒苒想了想,却狡猾地笑了,答道:“朋友告诉过我,绝对不要向你现在的伴侣坦白以前的情史,无论他表现得多么大度和循循善诱。”

“不错,很有道理。”邵明泽点点头,转回身去继续整理个人用品。

苒苒却被他勾起了好奇心,迟疑了一下,试探地问他:“你以前有和女朋友同居过吗?”

邵明泽在镜子里对她笑了笑,用她刚才的话来回答她:“刚刚有人告诉过我,绝对不要向现在的伴侣坦白以前的情史。”

苒苒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忍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也好,万一你的情史太过绚烂多彩,我还真怕自己接受不了。”

邵明泽却慢慢地收起了脸上的嬉笑,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她,说:“苒苒,我以前有过一个女朋友,我们……同居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就分手了。再后来,因为一直忙着工作上的事情,也就没有正经地谈过女朋友,直到后来遇到你。”

苒苒听了,嘲讽道:“没有正经谈过,那就是说不正经谈过的应该有一些了。”

邵明泽被她这种酸酸的语气惹得笑了:“嘿,苒苒,你是在吃醋吗?”

苒苒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不认为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会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于是便转身往厨房里走,并问邵明泽:“晚上想吃些什么?”

邵明泽还留在卫生间里,正试着淋浴喷头的水温,闻言答道:“随便吧,你简单做点,我先冲个澡。”

苒苒果真就做了一顿极随便的晚饭——用两棵青菜煮了一锅方便面。好在邵明泽也不是一个挑食的人,毫无怨言地吃了,然后又主动地提出来去洗碗。等他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苒苒已经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到了沙发上,见他过来,直接抬了抬下巴:“喏,桌子让给你了。”

邵明泽是带了电脑过来的,不过他现在却不想处理工作,于是就坐到苒苒的身边,随意地瞥了一眼她的笔记本屏幕,问:“南郊项目的投标书?”

苒苒点点头,目光仍停在屏幕上:“易美编制的,我想再仔细看看,看看他们到底高明在什么地方。”

“嗯,不错,是个好学生。”邵明泽说着,手似不经意地从后面伸过来,搭在了她的肩上,用指尖轻轻地摩挲着她的颈侧,懒懒的,有一下没一下的。

这样暧昧的暗示,苒苒很快就明白过来了。她的身子微微有些发僵,鼻端萦绕着他身上的气息,淡淡的,是她卫生间里沐浴露的味道,可好像又多了些什么,带着强劲的侵犯性,涌入她的胸腔,叫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酡红慢慢地晕染上双颊。

邵明泽仿佛全然不觉她的慌乱,手指仍在她的皮肤上散漫地游走着,缓缓向下,最后在她的锁骨上流连,用指腹轻轻地敲击着,弹琴一般,不紧不慢的,却如行云流水般顺畅。

苒苒突然恨透了他这份冷静与镇定,狠狠地合上了笔记本,转过头看他,却一下子陷落到了他深沉似海的眸子里。那眼眸黝黑、深邃,却又透着能摄魂的魔力。她像是被诱惑了一般,满肚子的火气顿时就消失不见了,只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那双眼睛擦着她的睫毛合上。下一刻,她的唇瓣便被他含住了。

他用手托住她的后脑,另一只手却贴在了她的脸颊上,唇在她的唇瓣上几经吸吮之后,又用舌尖撬开了她的齿关,温柔地探进去。她迟疑了一下,在他的引诱之下开始回应他。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深吻,彼此都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的反应,小心地试探着。慢慢地,星点的火花终于燃成了燎原的大火,腾的一下子烧晕了神智。他将她从沙发上抱起,走向后面的床。那床是她睡惯了的,很大,也很软,身体躺上去会陷成一个浅浅的坑,叫人舒服得忍不住想要一直躺在上面。可当他也随之压上来的时候,她的身体却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神智有片刻的回归。

邵明泽一手环住她的肩,一手轻轻地揉捏着她肉肉的耳垂,在她耳边低声说:“别紧张。”

苒苒低低地“嗯”了一声。

其实她并没有多么紧张,这不是她的第一次,她的第一次是和林向安,在学校旁边的一个小旅馆里。那次才是真的紧张,再加上害怕,整个人僵硬得像一根木头。林向安也是头一回,同样不得要领,努力了半天还是不能进入,只能喘息着在她耳边说:“苒苒我进不去,你抬一抬。”

当时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闻言只能把身体用力向上拱去,弯成了一座桥,可林向安依旧是进不去。最后两人都折腾了一身的汗,他挫败地压在她的身上,懊恼地低声叫她的名字。她将手插进他的短发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林向安忽地就恼了,将她一把从床上抱到了对面的梳妆台上,拉开她的大腿挤身进去,腰腹用力一挺,竟然就这样进入了。她痛得大叫了一声,脑袋狠狠地磕在身后的镜子上,一时间上下都痛,她红着眼圈,分不清哪里痛得更狠一些。

时光已经远去,可记忆却仿佛仍停留在了原地。

苒苒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抬起下巴去亲吻邵明泽。得到她的鼓励,他的手缓缓向下,一路爱抚着往下,挑拨碾磨,将她僵硬的身体慢慢点热烤软,柔成了一汪水。可当他进入她的身体的时候,她还是感到了痛,没有记忆里的那股撕心裂肺,却如同钝刀割肉,丝丝拉拉的都是疼。

他体贴地停下来,温声在她耳边安慰:“放松,慢慢就会好。”

她却强挤出了一丝笑,用轻松的口气调笑道:“可能是太久没做,人都锈住了。”

“哦?是吗?”他哑声问,眼睛里蕴了太浓重的墨色,叫人看不进去分毫,“也可能是前面的人不够好。”他说着,下身用力一顶,顿时将她的记忆撞得有些散乱,稀里哗啦地落下来,碎成了片。

苒苒仿佛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里又回到了那个小旅馆,像个看客一般冷静地看着房间里发生的一切:林向安将她从梳妆台上抱回到床上,两个人紧紧地搂抱在一起,他轻轻地吻她的脸颊,吻她的唇,吻着吻着就又把她压在了身下。

镜头激烈地摇晃起来,她游离的魂魄好像又突然被吸回了那个还圆润着的身体内。看着他在她的身上起伏,看着汗滴从他的发梢上滴落下来,一滴滴地滚到她的胸膛上,与她的汗水交融在一起,她突然很想哭,失控地喊叫着他的名字:“林向安,林向安……”

他抬起头看她,眉目清俊,笑容温和,却是陈洛。

苒苒猛地惊醒了过来,睁开眼,床头上亮着昏暗的灯光,邵明泽正侧着身沉静地看着她,“你做梦了?”

她心有余悸地坐起身来,看了眼时间,正是半夜三点。心跳还如同擂鼓一般。惊恐、慌乱、茫然……诸多感觉一股脑地堆在胸口,堵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深呼吸了几次不见好转,只能转头低声问他:“你身上带了烟吗?给我一支。”

邵明泽稍微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两眼,用被单围住了身子跨下床来,从衣服兜里摸了一包烟出来,抽出一支弹给她。

苒苒颤着手将烟叼到了嘴上,又向他要火。

邵明泽拿着打火机走回到床边,坐下了给她点着了烟,然后问:“你会吸吗?”

苒苒没说话,只是一连深深地吸了几口烟,在尼古丁的作用下,激烈的心跳终于平缓了下来。她缓过来点精神头,熟练地朝他吐了一个烟圈,然后挑着嘴角斜睨他,笑着问:“你说呢?”

邵明泽虽然以前从来没见过她吸烟,但就看眼前这姿势和动作,可以看出她分明是个会吸烟的人。他不以为意地笑笑,问她:“刚才做什么梦了?”

苒苒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不停地吸着烟。

邵明泽没再追问,只在床边静静地坐着,等着她把一整支烟都快吸完了,才突然问她:“苒苒,你还记得我们决定交往之前说的话吗?”

苒苒把烟蒂直接摁灭在床头柜上,歪着头想了想,记起当时她说的那些话,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说:“记得,现在想起来觉得特傻,简直就像言情剧里的小女生说的话,既矫情又幼稚。你当时一定听得特乐呵吧?”

邵明泽却没笑,而是抬眼看着她:“其中有一句话挺对的,我们需要坦诚。既然你我都选择了彼此作为未来的伴侣,那就至少要坦诚。我自己是一个有过去的人,所以并不介意你的过去。但是,我不想让过去的事影响到我们以后的生活,更不想让自己成为另外一个男人的替代品。”

“我明白你的意思。”苒苒低下头来,沉默了一会儿,闭上眼睛轻声说,“我梦见他了,我和他做爱,在学校外面的小旅馆里,那是我们的第一次。”

邵明泽沉默下来,神色有些复杂,过了片刻才又笑了笑,说:“看来不是一次好体验,否则不至于吓得从梦中惊醒过来。”

苒苒说不出话来,只觉身上心头都是疲惫。

房间里静了一会儿,邵明泽突然又问:“那我和他……谁的技术更好?”

苒苒愣了愣,转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也挑眉回视着她,狭长的眼眸里带着温柔与笑意。两人对看了半晌,忽地一同笑了起来。邵明泽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顶,叹息道:“睡吧,傻丫头。”

她听话地重新躺了下去,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于是便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说起她的过去。说她曾经是个叛逆的不良少女,抽烟喝酒打架什么都做;说她为了一个男生而转学,然而半年不到,那个男生就考去了华大,于是她就只能拼着命地追着他进入华大;说她终于成了他的女朋友,他却总是嫌她太黏人,嫌她没有自己的朋友,没有自己的生活。

而他却不知道,在认识他之前,她只有一群狐朋狗友。在认识他之后,她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于是连那些狐朋狗友也都没了。

邵明泽一直沉默着,不过她也并不需要他的回应,她只是想诉说,把那些一直堵在心口的东西都倒出来,让自己的心里更痛快一些。意识蒙眬前,她喃喃地问他:“明泽,你深深地爱过一个人吗?”

邵明泽许久都没有回答,她以为他是睡着了,不禁贴近了他,含混不清地说:“谢谢你,明泽。”

良久之后,邵明泽却在黑暗中缓缓睁开了双眼,静静地望着房顶出神。他有没有深爱过一个人,什么才叫做深爱?

曾视一个人为珍宝,把她放在心头,捧在手上,恨不能将全世界最美好的一切都送到她的面前,只为了换她一个笑颜,算不算深爱?曾满心满怀的都是她,因着她的喜而喜、她的怒而怒,快乐着她的快乐,悲伤着她的悲伤,算不算深爱?

可是就算深爱又能怎样,最后还不是失散在了人海。有多少彼此深爱过的人能够一直坚定地牵住对方的手,不离不弃,荣辱与共,直至白发横生、容颜老去,直至天荒地老、沧海桑田?

他自嘲地笑了笑,转过头看夜色中她蒙眬的睡颜。

傻姑娘,他怎么会没有深爱过一个人,正因为他也曾深爱过,所以才更能理解她的痛彻心扉,才会愿意拉着她的手带她一起走下去。

再在办公室里见到陈洛,苒苒难免有些不自然。陈洛却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脸上带着浅淡的微笑交代她道:“南郊项目的标书这周末就要交上去,请再辛苦一下吧,把各种资料都整理一下,重新核对标书内的数据。发现问题直接与苏陌联系,以便于及时修正。”

苒苒点了点头,坐下来按部就班地整理文件、核对数据。苏陌的标书做得极漂亮,基本上挑不出什么毛病,可即便这样,苒苒还是认真地把各个数据都仔细核对了一遍,这才把最终的文件给了陈洛。

周五的时候,陈洛出面将标书及竞买保证金交到了负责南郊项目招标工作的西平市土地交易中心。他刚从外面回来,行政那边的人就过来敲门,说新办公室已经准备好了,问陈洛什么时候用。

陈洛却抬起头来询问苒苒的意见:“是现在搬过去,还是等下周上班再搬?”

见苒苒脸上露出不解之色,他先打发了行政上的工作人员,这才又笑着向她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等南郊的项目拿下来之后我就要去下面的分公司任职,这里会进来新的特助,再叫你挤在这里不合适。正好行政上最近在调整办公室,我就请他们提前帮你准备了一间。你看一下,什么时候搬过去?”

当初夏宏远把她放到这里不过是为了方便陈洛就近指导她,既然他要走了,那么自然是没道理再叫她跟新特助挤在一个办公室。她沉默了下,起身整理自己桌上的东西:“现在搬吧。”

陈洛没再说什么,而是给行政那边打电话叫他们派人过来帮她搬东西。

苒苒在这里上班不过两个多月,其实并没有多少东西可以搬,除了陈洛给她准备的那些厚厚的业务资料之外,大多是一些十分零碎的小玩意儿:印着她的大头像的马克杯、造型怪异的笔筒、戴着长羽毛的圆珠笔、戏曲娃娃的书签……她不愿意别人碰她这些东西,便独自收拾着,满满当当的装了一个纸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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