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彤在副驾驶座找了找, 没发现自己刚用不久的润唇膏。担心是不是滚到车后座去了,连后面也翻了翻,依旧没有。

可能不知道掉哪里了, 可惜了她才刚用了几天。

见她没找到, 陆一诚问:“还有别的用吗?”

“有的。”苏彤点了点头。

她怕干燥,养成了至少家里留一支, 随身带一支润唇膏的习惯。

“你去办事吧,小心开车。”

“嗯。”陆一诚催促她赶紧回去。

苏彤笑眯眯应下,却在突然转身的时候轻轻抱了他一下。

“陆总辛苦啦, 等你不忙了带你去看电影。”

陆一诚整个人仿佛被电了一下, 有一瞬不会动了。等反应过来, 苏彤已经松开他了。

他有些惋惜,没及时反应过来回抱她。

不过临别前能得到妻子的拥抱,这于他而言已是巨大的惊喜。

陆一诚在去往公安局的这一路, 嘴角一直都是翘着的。

来到公安局,询问到自己通行证办理进度,他准备回公司, 却在发动车子后忽然改变了想法, 改道去了百货公司。

来到专门卖护肤品的专柜面前, 他有些局促。

售货员也是, 显然她也很少遇到只有男士来买护肤品,不过还是热情接待了。

“您是想买来送人吗?”

陆一诚点头,看着琳琅满目的口红唇膏,有些发晕。

他没注意苏彤用的是哪款,也分不出这些到底哪些是口红, 哪些是润唇膏。

还好售货员看出他不懂,一点点慢慢问。

“不知道对方多大年纪?”

“二十出头。”

售货员懂了, 是年轻的女性,又问:“不知道是想买口红还是润唇膏?”

“润唇膏。”

“不知道您这边对味道有什么要求?”

“味道?”陆一诚没想到,润唇膏竟然也有味道。

“是这样的,我们卖的润唇膏一共有三种口味。”随后她一一拿起介绍:“这款是薄荷,这款是柚子,这款是白桃,都是比较清新的,不知你想要哪一款?”

陆一诚不知道,不了解,所以他三个口味都买了。

售货员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还以为遇到个不懂的客人生意难成,没想到意外一口气卖出去了三支。

买好润唇膏,陆一诚也能安心回公司了。

耽搁了这么些时间,回到公司后,他被迫进入疯狂工作状态。

直到生产部的石磊来找他,陆一诚示意石磊到茶几那边坐下慢慢聊,却又在石磊准备坐下的时候急忙喊停。

他在中午苏彤做过的单人沙发椅上发现了一支唇膏。

陆一诚捡起收好,这才又让石磊坐下。

石磊知道上午陆总爱人来过的事,心想那肯定陆总爱人落下的东西吧。

心里有些想笑,没想到陆总对爱人的东西也紧张成这样。

不过他来找陆一诚是谈事情的,石磊收回心神,两人开始谈工作。

转眼就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事情也讨论的差不多,石磊知道该怎么去做,准备起身离开,却又被陆一诚叫住。

“我还有个问题。”陆一诚神情严肃,眉头微皱。

石磊坐直身子,严阵以待。

“你在家会帮妻子盛饭吗?”

石磊都做好他要说什么大问题了,却没想到是这个,转折大到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盛饭?”

“嗯。” 陆一诚脸上表情依旧严肃,显然是在认真问他。

石磊:“……”

真是工作久了,什么情况都可能遇到。

这问题有什么好问的?答案是肯定会啊。

听到这答案,陆一诚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中午苏彤让他品品的时候,他就想如果遇到石磊,到时候问问这个问题。

帮妻子盛饭那么平常的事,他不信别家没有。

“这问题,有什么问题吗?”石磊实在好奇。

“也没什么,就是今天中午在饭堂吃饭的时候,我帮爱人盛饭,其他人看着好像觉得挺诧异的。”

石磊笑了:“被人诧异的不是丈夫帮爱人盛饭,是陆总竟然会干这种事。”

“难道我就不是平常丈夫?”

这问题还真将石磊问倒了,愣了楞,只好道:“但这毕竟是厂里,在大伙心里你是老板。”

明白了,陆一诚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出去。

石磊出去后,陆一诚从口袋里掏出妻子落下的润唇膏。

想了想,还是打开闻了闻。

好像并没有什么味道。可他买的三支都是有味道的。

晚上,陆一诚一回到家,就把苏彤落在自己办公室的润唇膏递给她。

“原来落在你那里啊。”苏彤笑眯眯接过,失而复得的感觉很不错。

吃晚饭的时候,陆母总觉得自己儿子好像有心事。

吃过晚饭,全部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闲聊,陆母发现,儿子已经开始心不在焉。

不仅她发现,苏彤也发现了。

苏彤发现好几次和陆一诚目光对上时,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他不是那样的人,有事要么直接说,要么不给你发现。

怎么回事?

苏彤关心问:“你有事?”

陆一诚确实有事,但想到自己那点所谓的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众人面前说出口的。

当母亲接过话,关心说道:“吃饭的时候就发现你这个孩子好像有心事,什么事?能说吗?”

陆一诚心里有了应对,刚好这事他也是要和母亲说的。

“今天下午我去了公安局,签证应该基本没问题。顺利的话,下个月初就能拿到通行证。”

“这是好事呀?”陆母不解,通行证顺利办下来,不应该高兴吗?

“嗯,我知道。”陆一诚想说的是另一件事:“妈,我去香港大概会待七天左右,要我去打听一下……的情况吗?”

陆一诚没说谁,但大家都知道时谁。

自那年之后就再没消息,大家心里都清楚,人大概是不在了。

虽说人走如灯灭,但也不是无声无息的。刘父在香港那边有新家庭,有心打听的话,并不难。

陆一诚之前也想过,等签证一事确定好后再私下问母亲。但过后想想,又觉得还是当着家人的面问妥当些。

母亲是个不愿意让家人担心的人,万一勾起往事的记忆不开心,又自己闷在心里,很容易闷出病来。家人们知道有这么个事,在他去香港活,如果看出不妥,好歹可以开解一二。

陆一诚这话,让母亲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

陆政带警告的眼神扫向儿子,无声责备他不应该突然说这事。

本来在闲聊的家人们,突然全都安静了,只有电视剧中人物说话的声音,还有陆敏自娱自乐的笑声。

这份异常的安静让陆母回过神来,有些哭笑不得。

“你们怎么了?是怕我不高兴吗?”陆母左右看了看,很显然,大家确实是担心她不高兴。

“我没事,真的没事。只是一诚突然这么问,我有些意外而已。”说到这,陆母颇有感触道:“意外我儿子竟然会想到这些。”

这些年她其实没怎么再想过父亲的事,但那毕竟是给了她生命的父亲,在他抛弃她和母亲之前,也曾经给了她好几年温暖的时光,让她感受过如山的父爱。

因为曾经那样被爱过,所以她非常不理解,为什么那么爱自己的父亲会突然那么狠心不顾她的死活,说丢弃就丢弃。

和母亲在泥潭里挣扎的岁月里,她也会控制不住带着怨恨去想,父亲在那边过着怎样的生活,是不是已经可以吃饱饭,挣很多钱,实现抱负了。

在他抛弃她和母亲逃去香港那天起,她就在心里告诉自己,就当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但也只是当,血缘这种东西很奇怪,又或者说血脉之间的爱很奇怪,一旦它存在过,仿佛就永远留在你的血液里。

她曾经也想过,如果父亲不没有爱过她就好了,她就可以只恨他了。

但在熬过艰难的岁月,从泥潭里爬出来后,她又庆幸,庆幸自己曾经被爱过。

人人都说她性子随了母亲,都是个不记仇的人。但其实她知道,她其实更像父亲。

如果那些年大环境不是如此艰难,不是接连失去了几个孩子,他一定会一直是个好父亲。

他其实,一直到是个温厚的人,只是接连饿死了几个孩子将他击溃了。他没有信心留下来也能守住自己,所以他逃了。

她恨他,但随着慢慢长大,回头再去看那段过往,其实又理解他。那时他已然不能算是正常的精神状态,所想所做都走上了极端。

终年久旱、赤地千里,稀见炊烟、遍地饿殍。

没有经历过那样苦难的人,永远无法想象,更无法理解。那不能简单用人性去评价。

九年前他突然回来,仿佛完成最后心愿般离开。

那一次她是真的清楚,他是真的要跟这个世界告别了。

所有恩恩怨怨,随着生命的消逝似乎也都变得没有意义。

活人,又如何能跟死人置气,那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所以那年,接受了他给的二十五间店铺的那年,她是真的释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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