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甜眼神儿很尖。
她小小的人儿一下子就看到宋春菊裤子上的血, 别看她十三,其实她十二周岁,生日又晚, 前些日子才过完。也就是说,刚到过了十二周岁生日呢。
再加上先头儿逃荒的关系, “大姨妈”这种事儿, 她还没经历过, 也完全不懂的。
所以一看到宋春菊裤子上的血,再看她已经浮肿起来的脸,田甜一秒判断,这家子是要碰瓷儿啊!他们这都给人打的血流不止了,然后想要碰瓷儿!
田甜坚定的拉着她娘亲不能动手, 小脸儿严肃:“你看!有血!”
田甜声音不低,大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哦豁!
“这裤子上怎么有血啊!”
“是不是出事儿了啊?”
“保不齐真是碰瓷儿, 他家这可真是,就没有干这种事儿的。”
……
大家议论纷纷,倒不是大家向着宋春梅, 委实是当年宋春菊嫁的太难看,饶是村里人不讲究那么多都看不上她这样搞。谁家闺女亲娘刚死就要嫁, 还给亲爹气的重病最后人没了?更不要说还早产四个来月, 算算日子, 那是亲娘刚死不出七天啊!
真是糊弄傻子呢!
也不怪宋石头和宋春梅发疯!
那真是人憎狗嫌。
“这周雪花这么刻薄吗?给人打成这样。”
你看,田富贵多会做人,好处得了, 但是倒是能装好人,但凡是有什么, 都不会觉得他有问题的。
大家只会觉得周雪花刻薄,宋春菊无知。
“这……”
议论声还在继续,周雪花竖着耳朵听见了,忍无可忍的跑了出来,说:“你们什么意思!凭什么诬赖我,我儿媳妇儿……哎?你裤子上怎么都是血?啊!天老爷啊!我家儿媳妇儿出事儿了,小产了,她小产了啊……”
周雪花嚎啕起来:“我的孙儿啊!”
宋春梅火速再次后退一步,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啊,这分明就是要碰瓷儿啊。
他家的熟悉操作!
其他人也不敢靠边儿了,生怕被讹上,这年头儿,谁家不缺钱啊!
宋春梅雄赳赳气昂昂的上门,结果,怂了!
没办法,这突发状况啊!
“快把人送医院啊!”
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对对对!”周雪花:“快来人啊,搭把手儿啊!”
宋春梅倒是坚定的不上前,其他围观人群也多少有几分担忧,不敢靠边儿,真怕碰瓷儿啊,要是往常遇到事儿,大家可都是冲的很快的帮忙,可是现在吧,就觉得不太对啊!
没看吗?田富贵都没出来。
“奶,我扶着我娘直接去吧。”
“对,对对。”
好在,并不远。
大家浩浩荡荡的奔着村医务所去了。
宋春梅:“真特么……”
不知道怎么形容好了。
宋春梅十分无语,同样十分无语的,还有关丽娜,这么一大群人过来,关丽娜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结果……
她也想说这一句,真不知道怎么形容好了。
宋春菊,来月事了。
关丽娜检查完,深吸一口气对这两个婆媳说:“你们能不能不要买个月来这个的时候,都要喊小产了?”
她真是见了鬼了。
这是第二次了。
小产?
不存在的!
她就是来了月事,这玩意儿吧……她真心建议:“其实你可以记一下日子,虽说你们逃荒亏着了有些不调,但是总归有一些症状的。你备着点卫生纸,不要每一次都这样,这可真是……你可真是……我这……”
关丽娜真心整无语了,都不知道咋说了。
这家子又是炸胡!
围观群众也无语了,这要不要每次都这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流了多少个孩子,每一次都要这么叫!
关丽娜更是严肃警告周兰花:“这个事情暂且不说,周雪花同志,有件事我要严肃批评你。你看看你儿媳妇儿让你打的,不要觉得都是一家人就可以随便打人,打人是不对的。即便是自家人也不可以,妇女也是受法律保护的,家暴更是不对的。”
虽然村里也有打架,但是基本上事出有因,这样的矛盾闹腾一次彼此火气发出来了也就好了,不会有下文。但是家暴这种事儿却是不同的,这种事儿有一就有二。
所以关丽娜很严肃,她说:“这里不是旧社会,更不是古代,人和人都是平等的,没有任何人要挨别人的打骂,如果再有下次,我们会处理你的。”
周雪花瞬间吓的脸色苍白。
“不要!不要这样,没有人打我,我婆婆没有打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的,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关我婆婆的事儿。”宋春菊叫了出来:“你们不能冤枉我婆婆啊,我婆婆最疼我了,是个好人。”
宋春梅:“噗!”
她嘀咕:“贱骨头。”
宋春菊充耳不闻,直接从病床上爬下来,啪嗒一下子跪在地上,说:“真的,我说的是真的。”
关丽娜蹙眉:“你这是干什么,赶紧站起来,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跪下,你要是这样,我们可真是要好好的谈一谈了。”
宋春菊咬着唇,哭哭啼啼。
周雪花生怕被牵连,赶紧给人拽起来。
“小关大夫,我要告状。”
就在气氛奇怪的时候,田甜突然开口。
关丽娜:“什么?田甜啊,你要告什么状?”
田甜指了指宋春菊,说:“我这次考了第一名,他家的小孩堵我了,说是我再考第一名就揍我。他们好几个人堵我!”
田甜其实也知道啊,贵子叔家也有人心怀不轨呢。
不过那边还没下手,她就只能先说这个。
“他们不许我考第一名。”
关丽娜的脸色瞬间更黑了,锐利的盯住了几个人,宋春菊柔声:“不是……”
“我看见了。”
“我也看见了。”
这个时候田东和陈山都出来作证了。
关丽娜:“真是能耐死你们了,学习不用功,还敢威胁人?”她冷笑一声,说:“田甜你回去,明天上课,我会严肃处理这件事。”
别的小打小闹都无所谓,但是这次这个事件,就很恶劣了。
关丽娜视线扫了一圈,田大嫂田二嫂心里一惊,慌张的移开了视线,那心虚太过明显。关丽娜心里晓得,恐怕不止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了,那这就太卑鄙了。
她冷着脸,说:“你们都回去,我会详细调查这件事儿。不管是谁,有这样的心思都是不对的。”
虎头蛇尾,今天的事儿又虎头蛇尾的过去了。
不过这有啥奇怪的呢?
倒是也没有,毕竟村里的事儿可不就是这样么!反正就是东家长西家短,闹起来也闹不大,但是大家就是叽叽歪歪的为了一棵葱一头蒜叽叽歪歪。
宋春梅嘀嘀咕咕:“幸好我没有碰她,宋春菊这个倒霉玩意儿,就是想要故意碰瓷儿,她就不是个人。”
其他人默默点头,宋春菊恶名又加一。
不过他们虽然都散了,但是关丽娜却还是去还找了古怀民,威胁不让考第一,对他们来说是很恶劣的事情。那肯定是要严肃处理的。果然,第二天就下发了通知,田富贵家直接罚款了二十块钱,从下个月的生活费里扣,另外这一次去堵田甜的几个女孩子,要值日一个月。这处罚不可谓不重了。
要知道,村里他们打架那几场,也不过就是罚了扫大街。
这一次可罚了二十块钱。
不管是成年班还是孩子这边,也都严肃的通报了这件事儿,小打小闹可以,但是学习的事情,容不得马虎!任何人想要干扰他人学习来达到自己的目的,都会严肃处理。
这下子倒是真的震慑住了大家,他们不怕干活儿,但是怕扣钱啊。
关丽娜本来还想处理田富贵家的家暴事件,但是宋春菊坚持坚称那是自己摔得,事情只能不了了之。不得不说,家暴这种事儿,最怕的就是当事人这个糊涂样子。
关丽娜心里很是顶顶看不上宋春菊了。
她虽然是工作要一视同仁,但是人也不是机器,总归有七情六欲,总是有自己的喜恶,她这样的独立女性,自然看不上宋春菊这一出儿。
不过虽然如此,倒是没有太过表现出来罢了。
倒是宋春菊因此又被周雪花骂了,周雪花可不会念着宋春菊的好,反倒是怒道:“都是你,如果不是你出主意去教训田甜,哪里有这些事儿?这下子好了,二十块钱啊!你看看,二十块钱啊!这就就没了。你个没用的,都是你个没用的。”
她这次不敢直接打了,使劲儿的掐宋春菊的胳膊,天冷穿的多,总归看不见。
宋春菊红着眼,说:“娘,我会努力干活儿,争取给这二十块钱挣回来,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周雪花:“你知道就好,你个倒霉催的,真是娶了你就没有好事儿。”
周雪花骂骂咧咧的,恨极了。
别看宋春菊在周雪花这里吃了亏,但是对几个女儿倒是强硬,脸色不是很好,说:“你看看你们,怎么做的事情?这下子好了,也连累了我,你们不知道我在这个家里多难吗?你们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儿?”
宋春菊:“我看你们学习也没用,学习也学不好,你们以后傍晚不用带书去教室看电视了。你们带着布头儿过去缝小抹布吧!这些天你们比别人少干多少活儿啊!有那个功夫还不如挣钱,整天学也学不进,有什么用!”
秀荷珍荷几个不敢说话。
宋春菊扫了秀荷一眼,嗤笑说:“你也是个没用的东西,同样都是十七岁,你看看人家兰妮子,你看看人家多能,那家里任何事儿都不用操心,都有田贵子他们几个帮衬。不仅给吃的,还给干活儿!那哪里用着父母操心一点了?你再看田青柳,田青柳每天傍晚都带着布头去教室干活儿呢。再看看你,带着书都学不好。真是没用。”
秀荷又不是她亲生的,宋春菊最是厌恶不过了。
秀荷难堪的咬唇,她长得不如兰妮子,更不如田青柳。
旁人不喜欢她不是很正常吗?
再说,你看看人家青柳,人家都养的白白净净了,她呢?她每天多少活儿,天天出门,吃多少干得多,别人都养回来不少,她还是干巴瘦夋黑,谁看得上?
她心里难过,但是又不敢还嘴,只能委委屈屈的低头干活儿。
因为这二十块钱,田富贵家的气氛很差。
田富贵都板着脸,这可不仅仅是钱的事儿,也丢脸啊!
田富贵是要面子的,自然不高兴。
不过罚了款,这二十块钱也没有给当事人,所以对田甜他们家是没有什么影响的。他们家还是按部就班的上课干活儿,为冬天做准备。许是因为村委会的雷厉风行与重视惊到了大家,大家这才明白,学习的事情是闹不得一点幺蛾子的,想要拿好成绩,威胁别人是想都不要想。只能靠自己努力。
大概是因为这样,有的人更用心了,也有的人多少开始摆烂了。
田甜倒是一如既往的。
不过随着天气渐渐冷起来,一场又一场大雪下来,寒冬也正式来临了。
一大清早的,窗户上都结了冰花,窗户冻得严严实实的,田甜家的窗户都格外糊了好几层塑料防风,冬天里是别想开窗的事儿了,也没人想要开窗折腾。
早上炕已经有些凉了,一宿的热乎气儿都散了不少,田甜的小脑袋从被窝里钻出来,艰难起床。
冬天里真是起床困难啊。
说起来,他们来到这边还是能感觉到的,这里是比他们原来在田家村的时候更冷一些的。虽然都是北方,但是本身位置还是有些差距的,而且吧,田家村四面环山,还是比较挡风的。
可是现在鱼石岛村不行,鱼石岛村是小岛,四面环海,这也没个遮挡,那呼啸的大风吹的,自然更冷一些。
这才十二月份,就已经零下十几度了。
这还没到三九天呢,估计到时候怕是要零下二十几度。
田甜他们现在也大概的清楚“温度”这回事儿了,心里是有些数儿的。
这真是亏得他们现在生活条件好,住的好穿的也暖,虽说外面比以前冷,但是屋里却强很多。不然才是真的遭罪,现在倒好,并不是很难过的。
别说逃荒,就是以前还在村里,最好的日子也不如现在。这房子盖得好,屋里是真的暖啊。
田甜一大早心思乱飞,不过还是没耽误起床。
田甜艰难穿好了衣服,又套上了小棉鞋,这才呼了一口气。
她的脚底暖暖的,田甜每天晚上都要把鞋垫拿出来烘着,早起在放回去就暖和了,最好不过了。小姑娘挠挠手,去洗漱,她的手有点痒,以往每一年,她的手都要生冻疮,今年虽然住宿条件好了,也比以前暖和多了,但是好像又要复发了。
“田甜,你干嘛呢?还不快点,吃完饭要上课的。”
田甜:“知道了。”
他家自从穿越来这里,就习惯了用热水,以前可没那么多讲究,现在倒是舒坦不少。
“甜丫头,你手怎么了?”
宋春梅看到闺女洗完脸又挠手,问了起来。
田甜:“可能是要发冻疮了吧?每年都有。”
小姑娘也不想这样啊,痒痒的,但是大家都这样,他们村就连当初条件最好的田富贵家,他家几个女孩儿也都有冻疮。一到冬天真遭罪。
更不要说宋春梅这样的家庭妇女呢,那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她前几天就开始痒了,不过当娘的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却是心疼孩子的。她想了想,说:“甜丫头你放学去医务室问一问小关大夫,看看有没有啥药膏,咱买一瓶。”
这段日子她干活儿多也攒了一些私房钱的。
不过也因为攒了一些私房钱,这样的钱就别指望公中掏了。
田甜眼睛一亮,赶紧点头:“好!”
不过很快的,田甜又犹豫着问:“娘你有钱吗?要不算了吧?”
宋春梅:“你管那么多呢。你就管好你自己就行。”
她哼了一声:“没钱你娘我敢说话?”
她打量一下闺女,感慨:“你说你咋就没养白呢。”
他们过来也有一段日子了,村里有几个姑娘已经养的白白的了,他家闺女虽说不像是以前那样夋黑,但是也就比小麦色浅一点,可不算白净。
他们家青柳就白的特别明显,如果没有比的,看田甜还真是不错,健健康康的小姑娘,但是跟青柳一比,就显得这丫头黑了。
“你看你小姑白的,还有那个兰妮子,虽说不是啥正经人,但是也是真的白白净净,还喷香。”
田甜:“我知道,我知道的,兰妮子擦雪花膏!”
他们村唯一用雪花膏的,就是他们家娘俩儿了。
哦不,小关大夫也用!
女孩子就要香香的!
田甜小小的羡慕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很淡定,虽然香香的很好啦,但是如果有钱,她还是想要买吃的!
桃酥桃酥!
她最爱桃酥!
跟桃酥比起来,糖都不算什么了。
田甜吞咽一下口水。
宋春梅:“?”
不是说雪花膏吗?你吞口水干什么?这玩意儿又不能吃!
宋春梅:“你先问问有没有擦冻伤的药膏?等我再攒一攒,也给你买雪花膏。”
田甜:“!”
她的大眼睛一下子睁的滴溜圆儿。
她她她,她也可以用雪花膏?
不用了吧?
田甜虽然憧憬,但是还是说:“不用的,娘!”
她立刻撒娇的挽住她娘的胳膊,说:“有钱咱买好吃的啊。”
宋春梅嘴角抽了一下,说:“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家里也没短了你吃的,咱家现在的伙食多好啊!就这还就知道吃。你也不是小孩儿了,你看看你这脸,都有点发红了。再过几天夋了可更丑了。”
田甜就不服气,她自认为自己长得还挺好看的啊,别说不白,白这种事情,不是随便养一养就好了吗?她以前也这样啊,夏天的时候晒的夋黑,冬天的时候就养的白白净净。
她嘟囔:“娘,我还是小孩子,不用太好看的。”
“你就跟我作对是吧?我说你不是小孩子,你就说自己还是小孩子,怎么的?你专门唱反调儿的?”
田甜笑嘻嘻:“没有啦!”
两个人正嘀咕,就听外面叫:“吃饭了!你们干什么!还得三催四请啊?”
陈兰花的叫声。
田甜:“来啦来啦!”
吃饭还能不积极吗?
田甜娘俩儿很快的过去,一大早吃的是玉米窝窝头,陈兰花开了口:“今天冬至,晚上包饺子,你们想吃白菜的还是酸菜的?”
“白菜!”
“酸菜!”
大家各有所爱了。
陈兰花翻白眼:“就知道不能问你们,一个个的就没有个心齐的时候,那就白菜吧,白菜白菜,百财百财!冬至,来点财总是好的。”
大家都没有意见,反正,白菜也是好吃的。
“海面已经冻上了,打鱼也没个鱼了,老大老二,你们下午没事儿就上山看看。”
“好!”
田甜:“天这么冷,山上感觉也没啥,动物都藏起来了。”
“藏起来也要吃东西不是?”陈兰花:“还是去看看,打个兔子啊野鸡啊都是好的。”
他们家不是猎户,以前在村里想抓住野兔这种东西可不容易,那玩意儿跑的可快。但是这岛上的倒是真的容易不少,太安逸果然是行动都迟缓,正好便宜他们。
不过他们上岛之后也没少抓,所以现在野兔也不像以前那么好抓了。
田青松:“我还是看看去。”
“嗯。”
田甜吃饱了饭,回屋子拿书包准备上学,只不过吧,刚进屋就听有人叫:“大伯,大伯……”
田甜探头一看,是青槐叔。
田甜立刻不着急先走了,那脚步磨蹭的,那耳朵竖起来的,比兔子还长呢。
田甜看着田青槐匆匆进来,拎着书包靠过去,青槐讨好的冲着田老头儿笑,小声的说:“大伯,能给我预支十块钱吗?”
田老头儿微微眯眼,说:“你要干啥?你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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