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他这是要拉我上船呢。嗯,烤鱼是挺好吃,但我也不能因为一条烤鱼就妥协吧?我堂堂公主不要面子的嘛?”
雨落越听越迷糊了:“什么船?”
“贼船!”公主点点她的额头,“他就是个贼子,想拉我一起上贼船当贼匪,你还迷迷瞪瞪,回头我给人卖了,你是不是还要帮忙数钱?”
雨落赔笑:“那怎么会呢?奴婢就是看陆郎君对您很好,虽然嘴上不说,但人看着也踏实,又得当今陛下看重,最重要的是,他还有一副您最喜欢的好相貌!”
公主嘴角翘起:“我问你,当你吃惯了清粥小菜,发现面前有一盘红烧肉,你会不会心动?当你想吃那盘红烧肉时,有人告诉你,那红烧肉还没熟,得劈柴生火,找松木当柴来烧,用的是天山山泉的水,你还吃不吃?你怕也不是就不馋了,而是会觉得那红烧肉更珍贵了吧?”
雨落听完,过了好半天才问:“殿下,所以您就是那块红烧肉吗?”
公主:……
雨落:“陆郎君是嘴馋红烧肉的?”
公主:……
雨落一脸懵懵懂懂:“那找松木和泉水又是什么?您给陆郎君设置的障碍吗?若他当真完成这些障碍,您就愿意变成红烧肉?”
公主叹了口气。
“雨落,为什么你总是在该机灵的时候犯憨,又在不需要太机灵的时候想太多?不然今天我们就来好好说说红烧肉的一百种做法吧。”
雨落闻言,落荒而逃。
另外一边,风至已经将今天要启程的消息传下去了,许多人早早就起来收拾好,只等公主一声令下,便可出发。
公主步出屋子时,不仅看见正好从旁边出来的陆惟,还看见匆匆赶来的魏寅父女。
魏寅一脸惶恐,连脚程都比前天快了不少,也不知道是病好了,还是忘了自己还有病。
“殿下,殿下!陆郎君!听说二位这就要启程了?!”
“既然魏县令病重,我们也不好叨扰,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陆惟说这话也没带什么语气,但病重二字在魏寅听来,难免有点讽刺。
他不由苦笑:“都怪我勇田县太穷了,实在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招待公主殿下与陆郎君,但若殿下不弃,下官必然倾尽全力去准备周全!”
陆无事忍不住道:“魏县令如今没有倾尽全力,都已经病倒了,若是倾尽全力,身体有个万一,难不成这责任还得公主殿下和我们家郎君背吗?!”
魏寅别的没有,能屈能伸那是一等一的,闻言连连告罪陪笑,陆无事就是再嘲讽一万句,也跟打在棉花上一样。
“既然二位执意要走,下官也不敢拦阻,只是准备了两车程仪,略表心意,还请殿下与陆郎君笑纳。还有下官小女,她在上邽城有位姑姑,自从几年前出嫁归宁回来了一趟之后,就未再见过,如今殿下正好要去上邽,不知下官能否厚颜请两位捎上一程?世道混乱,下官年迈又只此一女,实在是放心不下……”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就看见陆无事等人面色古怪。
魏寅都这把年纪了,说老来得女生了魏解颐还说得过去,反正也不需要他怀胎,那他说的这位魏解颐姑姑,得是他爹多大年纪生下来的?要是跟他一样一把年纪了,几年前出嫁,那……
昨夜高调宴客的魏解颐,这会儿正老老实实扶着父亲,话也不多说一句地装鹌鹑,听到这里,再看众人表情,忍不住解释道:“是表姑。”
魏寅这才反应过来:“对对,是下官的远房小表妹,但她从前小时候在我们家住过,被拙荆教养,出嫁时我们还给她送嫁的……”
谁也没兴趣关心魏寅的家长里短,虽然魏解颐含情脉脉望着陆惟,但陆惟根本就不是那种会怜香惜玉的君子,他随口就能找一百个理由拒绝。
“天降大雪,道路难行,魏小娘子闺阁千金,不适合赶路跋涉,等天暖之后再启程吧。”
魏解颐急得都顾不上矜持了,忙道:“我无妨的,我不怕辛苦,先前已经写信过去了,姑姑等不到我肯定会着急的!”
陆惟淡淡道:“你姑姑着急与我何干?”
魏解颐噎住。
她不明白陆惟明明生得一副好说话的模样,怎么开口说话能气死人呢?魏解颐自忖容貌清丽,青春正好,怎么也不比那些京城淑女差,便是陆惟瞧不上她的门第,作为年轻男人总该有点怜惜和耐心的。
魏寅叹了口气。
他却看出来了,自己这两天把人得罪狠了,对方本来举手之劳的事情,现在也不愿意了。
魏寅本来也不希望女儿跟陆惟一行人走得太近,陆惟现在虽然官职不显,却是御前数得上名号的,加上家世与外表,可以想象以后的亲事一定只高不低,似魏家这等门楣,机会肯定不大。
奈何魏解颐一见倾心,说什么都喜欢,昨天在他这里哀求半天,魏寅老来得女,平日里基本都是有求必应的,最终还是妥协,答应让女儿随陆惟他们走一段,到上邽城投奔堂姑为止,到时就算两人不成,她也不能再胡闹了。
魏解颐也答应了。
魏寅只好亲自出马,腆着老脸,唾面自干,过来赔礼道歉。
他挥挥手,两名婢女捧着两个木盘上前。
“这枚灵芝采自秦岭紫柏山,是拙荆病重那年,下官寻人千里迢迢去重金求购的,可惜最终还是没用上,下官自觉身份寒微,用不起这样的东西,只怕折寿,还请公主殿下笑纳。”
他又掀开另一个盘子的红布。
“这是两株百年老参,年份应该是有两百往上了,殊为难得,正好给陆郎君家中双亲补补身体……”
陆惟:“我母早死了。”
魏寅的笑僵住。
陆惟:“我父日御数女,再吃你这百年山参,怕是要下不了床了。”
魏寅:……
他何止是笑容维持不住,简直要扭曲了。
魏寅分不清这到底是陆惟的说话风格,还是对方故意报复这两天的怠慢。
他只能求助般望向公主。
公主看够了热闹,这才善解人意道:“既是魏县令盛意拳拳,我们不收下,也显得不近人情,不过此去上邽我们停留不了几日,恐怕是无法照顾魏小娘子的。”
魏寅松口气,赶紧就坡下驴,拱手道:“多谢殿下体恤,小女能在公主殿下那里叨扰两日,受您教诲,下官已是感激不尽了!”
既然公主答应,陆惟自然不会再跳出来当坏人,但他也没有更进一步与魏寅交谈的兴趣,便等陆无事等人将行李都整理好,马匹也都牵出来,清点完毕,就准备上马启程。
这世道,什么千奇百怪的人都有,像魏寅这样混日子的已经算正常了,但也正因为他正常且平庸,在小小的勇田县还能呼风唤雨,以后也基本不会跟陆惟产生交集。只因他好也没好到能升迁跟陆惟共事,坏也没坏到变成陆惟手里的案子,这样的魏寅,没意外的话,也只会在这里短暂碰面了。
倒是魏寅不知是不是对自己前两天的消极怠慢有些后悔,这会儿见陆惟不搭理自己,只好絮絮叨叨向公主赔罪,说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
公主对魏寅倒是有点兴趣的,或者说,她对勇田县周边感兴趣,比如商队往返,比如冯华村和仙翁岭。
魏寅听她问起商队,只当这位公主想买些新鲜玩意,也没多想,就道:“勇田这边也有商队路过,但来得少,因为城门小,客栈少,车队一多,进出不便不说,连住宿都找不到,现在来的也就是些脚商,单人赶路,或者三两结伴,这种雇不起镖师,来勇田反而是最安全的。”
他有意讨好,讲得很仔细。
公主也听明白了,贺家商队等不到冯华村的同伴回去报信,肯定会再度派出人,但他们以前没从勇田走,目的又见不得光,就算只派两三个人出来,也不会从勇田县经过,因为太招眼了,这小城人就那么多,彼此都认识得七七八八,一个陌生面孔很快就能被记住。
陆惟想必也是早就看出这一点,才没有跟魏寅交谈的兴致。
少顷,队伍整装完毕。
公主上马车,陆惟上马。
魏解颐眼巴巴看着,但公主没有邀请她上马车的意向,陆惟没有为她找马车的想法,最后她只好委委屈屈坐上自家准备的小马车,跟在公主的马车后面,再看老父亲舍不得的神情,从小到大没怎么出过远门的魏解颐,差点眼泪就掉下来了。
这种委屈一直持续到队伍出发离开县城,走出老远,魏解颐回头遥遥望去,城门已经变成一个小黑点了。
她再也绷不住,眼圈就红了。
马车里的婢女劝慰:“娘子若不想去,现在与外头说一声,送我们回去,还是来得及的。”
魏解颐吸了吸鼻子。
她也不是不想去,其实这次出门就是她央求父亲得来的,她倾慕陆惟,希望能多些与陆郎君相处的机会。
对女儿看上陆惟,魏寅不意外,但他也告诫魏解颐,陆惟出身高门,最后总是要回京的,除非两人能在上邽城订下终身,否则等公主车队离开上邽城前往下一个地点,魏解颐就得乖乖回到勇田县。
魏寅心里清楚,陆惟能跟魏解颐在一起的可能性很小,但出于对女儿的宠溺,以及在他看来自家女儿才貌双全,魏寅还是同意魏解颐跟着车队走一段。
魏解颐的家境并非大富大贵,但她爹是勇田县的土皇帝,她从小甚至比京城贵女还要过得自在,想要什么东西,只要不是太稀罕的,她爹也总能为她找来。
这是魏解颐头一回发现老爹还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她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姑娘,被保护得太好,从未经历世事险恶。
“阿邙,你说,我要是公主,陆郎君对我的态度,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魏解颐想起陆惟对公主的态度,心头有点酸涩,忍不住扁扁嘴,又是莫名委屈。
婢女瞪圆了眼睛,好像无法理解她的话。
“可、可是公主比您大了那么多,而且嫁过人了!”
有些话,魏解颐自己不好说,婢女却能帮她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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