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可。◎

路栀在这瞬间完全清醒过来。

后背升起电流, 顺着脊骨一路炸响,从腰椎到大脑,放起络绎不绝的火星, 最终在耳边砰地一声炸开, 耳畔轰然。

……

傅言商就在她身上, 垂眼看着她。

如果不是他目光清明,她甚至以为, 他在说梦话。

他视线一动不动。

路栀瞳孔地震:“……啊?”

“你听到了。”

——她是听到了没错, 但是……

她舔了舔忽然有些发干的唇瓣,血液里流动的好像不再是液体, 而是一簇又一簇火星, 灼得她五脏六腑深处都开始发起烫, 薄薄一层皮下肌肤,好像因此要被烧着。

他的脉搏, 仍然与她一体。

她想问你怎么了,又想问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想问这是你单纯的新爱好吗, 可被他这么看着, 喉咙也像被堵住,鼓膜咚咚地像回弹的鼓面。

说不出来,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路栀艰难地吞咽一下,踟蹰半晌组织语言, 忽然感觉到某处一松。

窗外的圆月游离出云层。

“算了。”他说,“睡吧。”

他翻身回到原位,窗户关得严实, 窗帘一动不动, 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路栀的大脑皮层还在一下接一下地跳动。

……

这怎么睡。

突然送过来,又突然抽出去,然后让她睡觉。

……他是不是有病!!

他就躺那儿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路栀莫名其妙,翻来覆去,但不管她翻出多大的动静,死人就长久安定地躺在那里,像一尊石像。

他甚至连要纾解的意思都没有。

……什么意思啊?什么意思啊?

路栀从震撼到迷茫到越想越气,翻到凌晨五点才睡着。

九点多时,被一通电话吵醒。

酝酿的新鲜起床气在看到“爷爷”两个字时全部消散。

“喂,爷爷,”她接起电话,“怎么了?”

“小栀啊,我听公司的人说阿言没去上班,打他电话也不接,你知道他到哪去了吗?”

路栀转头。

他正背靠床沿,打开的笔记本搁在曲起的腿上,面色平静地处理工作。

路栀:“你怎么没接爷爷电话。”

他说:“没听到。”

“爷爷,他没听到。”路栀回电话那边,“他现在在安城,是有什么事吗?那我让他赶紧回去吧,也不知道他来做什么的。”

傅诚:“你也在安城吗?”

“是的,我来出差。”

“出完了吗?”

“……差不多了。”

“那你也回来吧,总在外面住着也不舒服,你们一起回来,他过去应该有私人飞机的,你回来也方便。”傅诚说,“或者你如果还忙的话,就过几天再让他过去接你。”

“不用了,太麻烦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

傅诚的语气毋庸置疑。

路栀想了想:“那我跟他……一起回去吧。”

“行行行,你要是忙也没事儿啊,到时候让他去接你也一样的。”傅诚说,“他要是不愿意去你告诉我,我去揍他。”

路栀笑笑,说不会。

电话挂断后,她起床洗漱,洗完脸后他还是原姿态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除了目光偶尔上下翻阅,和昨晚别无二致。

路栀深深呼吸。

回去的车上,二人依旧一言不发,这是风景极好的一处田间小路,两侧都植满了正在花期的向日葵,远远望去灿色一片,阳光也养人地正好,落在车内,耀目一片。

这么好的天气,他们却在冷战。

……不过也可能是她单方面的冷战吧。

她把脑袋搁上玻璃窗。

回到苏城,天气也没有明显的变化,夏季的尾声少了些燥,车先在荔湖别苑的祖宅停下。

“我去说两句,”他道,“让宗叔先送你回家。”

*

书房门刚推开,书案边的傅诚重重一拍桌子,气得眉毛横飞。

“臭小子!我的电话都敢不接!”

他淡淡:“真没听到。”

“那你在干嘛?”

“发呆。”

“……”

少见他这么魂不守舍的样子,傅诚哼一声,也看出他状态不好,只以为是最近的收购案累的。

“我都跟你说了不要改工作安排,现在知道忙了吧?”

他不置可否,从手边随手敲了支烟,点起来,却没抽。

只夹着,垂眼看它安静地燃烧。

他对尼古丁并不成瘾,正如他这人,一向极有规划,克制、自控力强,鲜少放纵。

傅诚觉得稀奇:“好久没见你点烟,你在家也抽?”

“不抽。”

他说:“她娇生惯养的,哪闻得了二手烟。”

傅诚越品越不对:“我就能?!”

“我在家也闻您的。”

“……”

烟在指尖变换角度,横夹在大拇指和食指指腹间,傅言商就那么看着,没有要吸的意思,半晌道。

“前年冬天,我在剧院门口碰着个小姑娘,那场音乐会只剩两张票,我买走了,她没得看,后来车开进停车场,我改了主意,回到门口的时候,她已经没在了。”

没想到他忽然开口说这个,傅诚反应了会儿,这才想起:“我有听井池那小子说过,说你跟剧院提了一嘴,后面每个月这个乐队演出,你都往对面咖啡厅送门票。我以为他胡说的。”

“还真有?”

傅言商平静阐述:“我后来见她第二面,您猜在哪儿。”

“酒店她和别人的婚礼?”

他摇了摇头。

“第二次见她,是在我爷爷手机上,他正跳过自己单身的长孙,给一事无成的老五挑老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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