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金明摩挲着手里的纸张,淡声说道:“倒不是什么问题。不过,他不仅识字,写起字来,也还不错。从前,估计也是读过书的。”
后宫里,能爬到高位的,品行,心性,这些都不重要,但必须会识字。
就算待会的考核,惊蛰的表现再糟糕,就看在他识字的份上,都不可能不通过。
姜金明瞥了眼云奎。
可惜这是块榆木疙瘩,怎么都不开窍,让他读个书,好像要杀猪,每次都惨叫得其他掌司以为他是拿徒弟折磨的恶人。
思及此处,姜金明没好气地踹了云奎:“滚滚滚,去把下一个人给我叫进来。”
云奎屁颠屁颠去了。
果不其然,余下这十来个人里,没有一个尝试着自己动笔,全都是在姜金明的视线下老老实实地背诵回答。
剔除掉不熟练的,反应不够快的,余下能通过的,还有一半人。
那些出去的人如何懊恼不说,姜金明已经带着这些通过第一项的人,去到了奉先殿。
惊蛰都没想过,他有一日,会用这样的方式重新回到这里。
姜金明一边走,一边说:“奉先殿在前些天的大暴雪里,掉了不少瓦,经过这些天的修缮,已经修补完毕。但余下的清扫,就是你们这次的考核,过程中不许触犯宫规。”
惊蛰心下了然,这是顺手将这次奉先殿的清扫当做是考核来了。
虽说奉先殿担着个名头,非常清贵。
可这到底没有主子,供奉的牌位也只是牌位,只需小心谨慎,莫要触犯规则,那这一次的考核也就能顺利通过。
相信不管是哪个……
都听出了姜金明的话外音。
直到这个时候,惴惴不安的慧平,才真正放下心来。他发现,惊蛰说的话没错,只要按部就班来,不过分紧张,以他们的水准,还是能过的。
毕竟这只是三等太监的考核,又不是一二等。
当然,考核只有三等这一次。
一二等能不能凭上,那靠的不是考核,而是有没有合适的空缺,以及上头的人提不提拔,到了这一步,靠自己,已经是没用的。
惊蛰在这些埋头干活的小内侍里,并不出挑。姜金明袖手站在殿外,视线来来回回地打量这些内侍。
一来是为了预防他们弄出事来,可以第一时间发现;二来,他也是在挑选着合适的人选。
云奎要去杂买务,但姜金明的手底不能没人伺候。他别的干儿子也有,可这些个都不如云奎这个徒弟让他称心如意,那还不如在新的人里挑。
这一批考核的人里,姜金明独独看中了惊蛰。
不仅是因为他会读书写字,更是因为他的心性不错。
姜金明向来不喜欢偷奸耍滑的,尤其是那种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人。
惊蛰至少在他眼皮子底下待了几个月,云奎和他的关系不错,且心性坚毅,不像是那种不知感恩的。
他心中有了成算,打量着惊蛰的视线,就带上了几分满意。
殿内,惊蛰弯腰将清扫出来的碎瓦片收集起来,又搬到廊下,抹了把汗。
他下意识看了眼左边的宫墙。
在那个方向,是另外的一处小殿。
在树荫遮掩下,惊蛰隐隐约约能看到小殿里的那处小楼。
毕竟只有二层,也算不上高。
他低下头,抓住扫帚。
再一层又一层地扫下来。
忙活了一天,直殿司的这群小内侍,做得比以往都要累。一个个回去的时候都精疲力尽,话都说不出来。
宫里每日都洒扫,就算落了雪,掉了叶,可再怎么脏污,总是有个度。
但奉先殿经过修缮,虽然重要的地方都被保护了起来,可余下的地方自然是落满了灰尘,更别说修缮留下来的那些碎瓦烂石,一趟趟搬出来再重新扫,这重复的弯腰动作差点没累折断了他们的腰。
姜金明简单地宣布了他们通过了考核,让他们明天来领新的宫衣和腰牌,又让他们这些灰头土脸的人都回去。
不过,他唯独留下了惊蛰。
留的时间也不长,慧平只觉得自己在外面等了一会,就见到惊蛰慢吞吞走出来。
看着惊蛰的脸色没什么变化,慧平就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回去简单擦洗换了衣服后,他才喘了口气。
“掌司方才找你,是为了什么?”
白天废了力气,洗完澡,吃过饭,慧平就已经觉得困了,他躺倒在床上,抱着自己的被子昏昏欲睡。
惊蛰坐在床边,不知在编着什么。
慧平见惯了惊蛰心灵手巧,根本没仔细打量。
惊蛰一边编一边说:“云奎不是要去杂买务吗?掌司的身边就空了个位子,他问我,要不要去。”
“什么!”
慧平立刻清醒,猛地坐了起来。
“惊蛰,你可别说你不答应。”慧平看起来,比惊蛰还要紧张。
他可是知道,惊蛰有时候真是个怪人。哪怕是自己的朋友,他还是要这么说。有时候送上门的好处,他都可能会往外推。
慧平就担心,要是惊蛰这一次又这样,可怎么办?
惊蛰无奈:“你们到底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这种顺其自然的事,还是好事,我为何要推辞?”
慧平:“这可得问你自己。”
他理所当然地说道。
“惊蛰,你该问问你自己,为何总是给人这种感觉。”
惊蛰手上的动作慢下来,有些疑窦地看着慧平。
“你说说为何?”
慧平:“惊蛰,你总是愿意帮我们,不管是你北房的朋友,还是云奎,或者是我,可是,你却从来不想要什么。”
惊蛰挑眉:“可我的确是不需要。”
他能帮,他想帮,所以他就帮了。
可他的事情,没人能帮他,自然不必说。除此之外,他也没什么能让人帮忙的事。
当然,系统的存在,他曾问过系统,能否泄露系统的存在。
系统的回答是不能。
在绑定后,他们已经是一体的。
那系统需要遵守的部分规则,也是惊蛰需要遵守的,那么关于系统的存在,他不能和任何人泄露。
违反肯定是会出事。
这样一来,惊蛰当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事情,还需要人帮忙的,他自己又不缺什么。
慧平摇了摇头,轻声说:“不是这样的,惊蛰,就算你真的需要帮忙的时候,你也从来都不说。”
他举了个例子。
“伍德去找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惊蛰微愣:“那时,事情已经结束了。而且,如果那会我迟迟不回来,那你们也会来找我,我和云奎已经事先商量过……”
“不,这不是帮助,这只是计划中的一环。”慧平打断了惊蛰的话,“你回来后,并没有和我们说你遇上伍德的事,伍德,是特地去找你的。”
伍福已经足够丧心病狂,那伍德呢?
惊蛰遇到伍德这么大的事,却没特地提起来,还是在大家伙散了后,被随口一句带起来。
“惊蛰,朋友有来有往才是正常的,”慧平认认真真地说道,“我们不能一直依赖着你,却什么都不付出。”
惊蛰恍惚,他没想到,他刚刚和郑洪说过的话,很快又被用回到他自己身上。
……他也没觉得自己是这种,有来没往的冤大头吧?
不过慧平到底是累了,絮絮叨叨了一堆,结果还没说完,自己把自己给哄睡着了。
惊蛰给他盖了被褥,又挪到门口去,把最后的一点编好后,迎着稀薄的月光看着手心里的东西。
是个小巧的平安结。
只是这平安结看起来和别个的不太一样,一般为了祝福的意味,应该都用红线,可惊蛰手里的这个,要是在白天的时候来看,那应该是红黑相交。
若是迎着日光仔细看,那黑色里,怕是还会再沾染一点浅浅的黄色。
那是惊蛰的头发。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洗漱后,他在屋内剪了一部分带了出来。
自打得了容九那一缕头发,惊蛰就觉得原先做的东西之外,还得再送点什么。可是思来想去,也没有合适的。
最后,他想起自己的头发。
虽然不柔顺,也有点毛毛躁躁,还发黄。
不过,那到底是不一样的意义。
他小心翼翼地将东西做好。
不过这东西做是做好了,惊蛰却觉得有点怪怪的。
他将平安结收起来,没打算立刻送出去。
总觉得,如果两人交换了头发,那就是某种更深的意义了。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话,惊蛰也是听过的。
…
乾明宫内,灯火通明。
高挑的灯笼,照亮了宫檐廊下,将下头的人影,照得清清楚楚。
宁宏儒就站在殿外,拦着想要进门的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笑眯眯地说道:
“诸位深夜入宫,想必是有要事在身,可陛下已经睡下,诸位还是且等等吧。”
刑部尚书高声道:“宁总管,你既知道我等深夜擅闯皇庭,必定是有要事,怎可阻拦我等,不叫我等面见陛下?”
宁宏儒都能感觉到那唾沫横飞,不着痕迹地往后避让了些。
“尚书大人,咱家念在您对陛下的一片赤诚,这才在接到侍卫通传时,没叫他们将诸位拿下。可要是再得寸进尺,就莫怪咱家无礼了。”宁宏儒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平静,“诸位大人应当知道,无诏擅闯,应当是何等罪责吧?”
刚才还非常激动的刑部尚书哽住,说不出话来,大理寺卿将亢奋的兵部尚书往后拖,免得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
他可知道,这殿前廊下的台阶,不知饱饮了多少人的鲜血,可不想自己的尸体也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大理寺卿苦笑着说道:“宁总管,莫怪刘尚书如此激动,实在是……比新田被人劫杀了。”
宁宏儒的脸色微变,这个名字,倒是如雷贯耳。
去岁,南边有几处发了大水灾民流离失所,景元帝在核查后,就派了赈灾银下去。
然不到半年,报上来的消息,看似花团锦簇,却有不妥。景元帝派了人去暗访,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查出了比新田。
比新田这人,爬到巡抚的位置上,花了好些年。但坐在这个位置上,也好些年。
每隔三年的考核,全都是上上等。
在他的治下,好似百姓也安居乐业,一个个都生活富足。
可这一次遭灾,许多只在面上做账的亏空就暴露出来。
不管是人口,还是土地,亦或者是这次灾情的严重程度,全部都有出入。
全部,都是作假。
当时宁宏儒看到相关的文书,也不由得为此人的能耐感到吃惊。
这环环相扣,居然做得如此精细,若不是此次遭灾,上头派人来查,比新田为了填补虚空挪用了赈灾银,还未必能叫人查出来。
不过,这次灾祸,又未必不是警告。
怕是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
宁宏儒:“这消息,是今夜才传回来的?”
刑部尚书总算压下怒气,紧绷绷地说道:“正是。按照日子,比新田的押送队伍,半月前就该到了,可是接手的人等了又等,都没等到人,本官觉得奇怪,特派人快马加鞭去查,结果在驿站,正好撞上了要来报信的官兵。”
那官兵,正是豫州的。
豫州多山,山贼也不少。
他们时常为了这些山贼头疼,不过这些山贼一般只抢劫,也不杀人。毕竟只为了求财,害命倒是不必。
不久前,豫州内有个商队,不得已从某座臭名昭著的山经过,结果却是平平安安,什么事都没出。
而后,又有几次,都是如此。
就好像那座山上的山贼都销声匿迹了一般。
官府得知了这个消息,特地带了一队官兵上去查探,本来已经做好了起冲突的准备,却没想到,他们在山里兜了几圈,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经过了一番搜查,他们甚至能找到山贼的老巢。还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这跟以往来看,差别太大。
那山寨里,什么东西都没了。
就好像在不久之前,有人刚刚搜刮了干净。
而后,他们又仔仔细细搜查了整座山,最后在一处山崖底下,发现摔得稀烂的囚车与马,以及押送的官兵。
那些尸体都已经腐烂,辨别不出面部,不过算上那具穿着囚衣的尸体,连带着官兵,这数目刚好对得上。
这是押送朝廷钦犯的囚车!
再联想那些山寨人去楼空,山贼也无影无踪的事,不难联想到,是那些山贼夜深人静袭击了囚车,而后发现自己犯下弥天大祸,为了不被追查,这才毁尸灭迹,四处逃散。
这消息在今日重新传回京城,已是入了夜。
可事关紧急,这才有了今夜入宫。
袭击囚车,拦截、又或是截杀朝廷钦犯,这可是重罪。而且还偏偏是比新田,乃是陛下下旨彻查的贪官,这可非同小可。
这才是,刑部尚书如此激动的原因。
宁宏儒若有所思,目光在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的身上停留了一瞬,又缓缓落在最后那人的身上。
左都御史,沉子坤。
在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说话时,他一直默不作声地站在后头,看到宁宏儒的目光扫来,他便微微一笑,什么也不说。
宁宏儒朝着他颔首,这才道:“既是如此大事,那咱家自不好拦着。只是……诸位大人也该清楚,陛下歇下后,从来都是不能吵的。若是到时,陛下稍有发作,还望诸位大人多担待一二。”
他笑眯眯留下这话,进去禀报了。
刑部尚书顿了顿,回头看着左都御史:“沉大人,宁总管这话……是何意?”
沉子坤微笑:“让我等小心项上人头的意思。”话罢,他又说,“应当是,善意的提醒。”
刑部尚书:“……”
这很善意吗?
善意在何处?
这听起来,是赤裸裸的威胁啊威胁!
不同于宁宏儒在外的淡定,他进殿后,动作却非常小心翼翼,也很是谨慎,确保自己身上连一点气味都没有后——他自己检查过,又让石丽君帮着闻过——这才胆敢踏足内殿。
他在外和刑部尚书说的话,并不是吓唬人的。
景元帝睡下后,的确是不能吵醒。
皇帝的睡眠很短,也很少。可要是睡着了,就很沉。
所以,在他睡着时,身边不能留人。
不管再怎么沉,有人进来时,景元帝当然会醒。而只要他不是自然醒来,而是被外力破坏了睡意……
那个时候的景元帝,会杀了近身的所有人。
无论是谁。
每次宁宏儒不得不叫醒陛下,都只敢推开内殿的门,而后,站在距离门边最近的位置,斗胆叫上一句。
“陛下,刑部尚书等几位大人求见,为了……比新田被截杀一事。”
漆黑寂静的殿内,只有宁宏儒的声音回荡。
说完这句,宁宏儒就紧闭着嘴,耳朵敏锐地竖起,身体靠着门,预防在最危险的时候能第一时间逃命。
皇帝不会生气。
甚至于,景元帝还曾点评了一句:“当初选你留下,寡人就是看中你胆小,还擅长逃命的优点。”
宁宏儒:“……”
原来,这居然还能算是优点吗!
不论如何,宁宏儒今天的优点也在稳定发挥着作用,险而又险地避开了飞射来的匕首。
他在心里不由得有点小得意。
看来到现在,他这脚底下的功夫还是没退步。
一边这么想,宁宏儒一只脚已经踏到殿外,预备着随时跑路。
毕竟这是非常不祥的征兆。
可殿内又安静了下来,他就僵硬着身子,站在这内外的交界线,无法离去,却又不得不强撑着听殿内的动静。
怕被杀了,又怕没及时听到景元帝的吩咐。
“今夜踏足乾明宫者,杀无赦。”
良久。
冷漠,压抑的声音,才从殿内传来。
宁宏儒一惊,冒死求情。
“陛下,左都御史,也在其中。”
其他人也就算了,那可是沉子坤啊!
噼里啪啦,殿内不知碎了什么东西,发出好大的声响,冷厉的声音,竟烧出了滚烫的热度。
“滚。”
只单一个字,宁宏儒就麻利地滚了。
他不只是自己滚,也去让那几位大臣都滚了。看看,他是多良善的人,居然还冒死为他们求情。
他不多多敲诈,那才奇了怪了。
等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面如菜色地离开时,左都御史沉子坤都没有立刻走,他看着乾明宫的匾额,轻声说:“陛下……近来可还好?”
如果是其他人,宁宏儒自然不会回答。
可这是沉子坤。
也算是陛下为数不多的亲人。
宁宏儒一贯知道,景元帝对沉家,总归是有几分容忍。
不多,但如此刻,已经足够救命。
宁宏儒:“陛下很好。“
他真心实意这么说。
比起从前,已经好上许多。
沉子坤轻声叹气:“那就好。”他朝着宁宏儒拱了拱手,也同刚才那两位大臣一起,踏进了风雪里。
宁宏儒又蹑手蹑脚地回去,殿内不知何时,已经燃起了烛光。
非常浅淡,几乎难以察觉到的一层光晕。
景元帝醒了。
宁宏儒如鹌鹑般守在外头,自他往下,石丽君等人也是如此,沉默肃静得宛如一座座雕像,没发出任何一点声响。
安静得,就仿佛不存在。
呼啸的冷风刮得刺痛,但在这乾明宫内,还是温暖的。
豆大的灯盏,照亮了方寸大的地方。
景元帝的确是醒着。
如墨的眸子在火光下,好似浸满了流淌的毒液,带着某种张狂又肆虐的杀意,强行忍下的暴虐在眉间流窜,危险得如同鬼魅。
强烈的攻击欲和杀意,会让景元帝在半睡半醒的状态,做出肆意癫狂之事,流淌在指尖的血红,只会是装点涂抹的色彩。
宽敞柔软的床榻上,散落着几多碎布。
那看着是较为丝滑的材质,但其上,有着扭扭歪歪的针脚,破坏了其完整。
不过,再如何,也没比刚才男人暴戾的撕毁来得凶残。
可在这怪异的举动结束后,景元帝竟也压下了,总是失控太快的嗜杀欲望,其暴躁的冲击,在体内蠢蠢欲动,不知何时,竟又转变成某种更为扭曲的糟糕索求。
男人隐藏在暗处的脸,透着病态的冷白,指尖挑起一块碎布,定定看了许久,也不知在想什么。
而后……
滋滋的水声,有些粘稠。
宛如浸着潮气,弥漫着怪异的气息。
吐息,好似沸腾起来。
那是另外一种,奇怪的欲望。
赫连容昳丽漂亮的脸上,那眼角蔓延开来的艳红如同烧开的火焰,整个人宛如从夺命的恶鬼,骤然变作噬魂的艳魂,眼眸黑亮到如同最上等的墨玉,却袒露着诡谲的兽性。
他微微喘息,鲜红的唇间,若隐若现着某个人的名字。
好似恨不得生吃了他。
直殿司内,原本睡得好好的惊蛰蓦然惊醒。
扑通——
扑通——扑通——
心在拼命乱跳。
他手脚发麻地捂住了心口。
骤然而来的危险捕住了他,好似有什么不祥悄然降临。
是……做噩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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