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果走进中堂的时候,门外的爆竹声还没有结束,里边又开始打起了爆竹。
陈果走到祖宗牌位前,旁边有小厮将香递上,陈果持香三拜,敬诸位祖宗保佑,向诸位先人告慰。
礼罢,起身。开宴。
陈果唤过金五,告诉他:“你去厨房提两斤腊肉,一只鸭,一瓶酒,送给周鞋匠周老爷子。”
这周鞋匠年近七十,无儿无女,孤单一人,以给人补鞋为生,生活过得无比清苦,一年到头吃不了几回肉。但陈果意外之下,与之攀谈,竟发现老爷子颇有眼界,故和这老鞋匠也算得上是一对忘年交。
……
宴罢,陈云德把陈果唤进自己的房里。
陈云德相比十八年前老了很多,头上为数不多的头发变得灰白,肥胖的脸上长出了许多皱纹。
“果儿。”
陈云德掏出柜子里的包裹,小心打开,里面是一张两千两白银的银票。
“这银票你收好。这是用于你去往省府,用学读资、结交朋友、打理关系所用,莫要吝啬用钱,若是手中银两不够,便书家信一封要便是。如今家中尚且富裕,我与你母亲尚且身体健康,还足以把持家中生意,”
“此次一去,也不知是何年何月。我和你娘皆知你所想,也支持你的想法。我和你娘不强求你继承家里生意,是知你有读书报国之宏愿,望你时刻勤勉自诫,奋力图强,”
“家里不求你出将入相,也不求你衣食富贵,只希望你一切安全,勿费大好时光,体会人生的乐趣,莫要空留遗憾啊。”
陈果极少见到父亲陈云德露出这样悲伤又严肃的表情。
“孩儿知晓。身体发肤,皆受之于父母,孩儿务必会珍惜自己的生命,待孩儿三五年,必有捷报传来,至时,必衣锦还乡,孝敬父亲、母亲。”
陈云德叹息一声,摸着他的头说:“你去和你娘说说话吧,她最心疼你。最近她的身子每况愈下,你母亲上午高兴过头,竟然也惹来了顽疾,你此行一去,她必是极为挂念你。我担心她会思念成疾。”
陈果点头说道:“我这就去。”
……
母亲李扶柳的房间向来比较朴素,就连久住的房屋也很少请人装潢修缮。
已是入夜时分,母亲房间向窗外的灯光,有些明灭不定,显得有些昏暗。
还未进门,陈果便已听到母亲的咳嗽声。
陈果忙推门进去。
“娘,娘,果儿来了。”
李夫人受了风寒,正靠在床上咳嗽,小翠正帮她轻轻拍着背顺气,李扶柳咳得面上有虚弱的淡红。
陈果和大娘李夫人感情极好,蹲在窗前担忧地看着母亲,
“娘,你怎么样了娘?”
李扶柳用力眯了下眼睛,然后用力的睁开,强打精神回答到,
“我家未来的状元郎来了哟,娘没什么事。果儿今天开心否?你爹有没有把学资交给你呀?”
李夫人温柔地抚摸着陈果的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父亲给了孩儿两千两。”
李扶柳眉头一皱,“才两千两,看我不把他肥肉削下来个两千两!我叫他省!”
“不用!不用!娘,两千两足矣。孩儿不屑锦衣玉食,只要有保暖的衣服,和粗茶淡饭足矣。”
李夫人又担忧地盯着陈果上下打量,“果儿,你从小到大从未出过远门,娘以前教给你的还记得吧?若是遇着强盗匪徒,就把财物献出去,若是还不行,你便告诉他家中有余财,我和你爹拿着地契和生意去救你。”
“若你和强硬极端之人打交道,要避免与其发生冲突,忍一时算什么?莫要和疯狗来去,避开便是。”
“若是碰见卑鄙阴暗的小人,你切不可心软老实,莫要吃了别人的亏还不敢吭声。要是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娘。”
“还有,银子不要吝啬花,该打点关系的、打点关系,钱不够就向家里要,娘只要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就好。”
大娘越说越担忧,头顶的眉头和皱纹都挤在一起,一绺灰白的鬓发从一侧垂落。陈果看见娘衰老的样子,不由得心里一疼。
“孩儿知道了,孩儿必谨遵娘的嘱咐。”
李夫人说得有些累,在床头靠了一会。
“对了,果儿,你去见过沈家的姑娘了没有?”
陈果嘴一抿,“还没有呢,娘。孩儿正打算去和沈姑娘告别。”
李夫人接着说,
“那就好。我们家素来和沈家交好。沈县尉欣赏你爹的直率善良,你爹尊他重情重义,为人公道。他们两人惺惺相惜,我们两家也就交往日益密切。”
“原本与沈家的婚媒之约也只是口头一提,我们两家也并未过多强求。”
“但你与沈家姑娘年龄相近,从小相识,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我们两家都乐得这门婚事。”
“我知果儿你勤奋好学,又天资聪慧,此去省府必定是鱼跃龙门,前途似锦。若你有朝一日走上仕途,莫要听信谗言,去做那攀附权贵之事,你若是负了沈家的姑娘,以后我也不会再见你。”
“孩儿知道了”,陈果恭敬地低着头。
“娘,你好好休息,孩儿先退了”,小翠扶着母亲慢慢躺下。
……
陈果推开房门,正当对着一轮明月,直直地照在他脸上。
人生就像这月,总是没有永远的圆满,它总会在你以为完满的时候,又兀地失去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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