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令目光微怔,不自觉的翕动霜白的双唇。
艾以的话让他浑身不可察觉的轻颤,这个久违的声音真是让他想念了许久。
他微微放松了捏紧艾以手腕的力气,转而用另外一只手抚上艾以盖在他侧脸的手背。
这种刻意暖心的身体触碰让两个人心里都激起一股暖流。
艾以能感觉到初令很放心很放心的把身体放松,浅色瞳仁恢复了全部的清明,似灯火突然亮了起来,冰雪融化后,是笑意满眼。
良久,初令还是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这张梦里见过千万次的面容,直直的眼神一寸寸的描摹艾以的全部,从眉眼到鼻梁,从鼻尖到薄唇。
从喜悦和震惊中回神后,初令垂下眉眼,露出一丝犹豫。
艾以不说话,他只是等着初令消化他的突然回来的消息,睥睨凛然的异瞳在看向初令的时候,依旧明亮温柔。
初令迟疑的靠了过去,双手慢慢搂上艾以的腰,光洁无瑕的额头贴上艾以的肩膀,沉沉的松开了因为异样情感而紧张僵硬的上身,低语道:“欢迎回来。”
“谢谢。”在这么壮实的人儿靠过来的时候,艾以不自觉挺直腰背,调整姿势,方便初令搂他腰的动作,同时整理初令滑落的被子。
“我身上有些凉。”艾以不是全程坐着马车回来的,在最后的一段路程,他为了赶在天亮之前回来,抛下了随行的血族骑士。
初令摇摇头,深吸一口气,让鼻尖充斥属于艾以的气息,用熟悉的味道掩盖手脚冰冷的紧张和期待。
这个能让初令安心的味道,闻起来冷冽侵略,细嗅之下便是绽放的玫瑰香,从孤寂里幽幽传来暖意柔和,美而独立,柔韧温柔,就像艾以这个人,强大的外表下蕴藏柔情。
“你和以前一样,一点也没变。”沉默半天,初令没来由的说道。
艾以看不清楚他的表情,闻言道:“血族的样貌可以保持百年不变。”
时间在血族身上是停滞的,就如同他们体内的血液,安静随和。
它带动生老病死,带动离别重逢,万能的血族超出自然的界限,用异类的身体凌驾在时空之上,用誓言和亲吻捆住他们想要共度一生的挚爱。
一丝光线从窗外透了进来,更加清晰描勒出房间里的人和物,这提醒了艾以。
他侧目望了望外面的天,灰白修长的指尖缠绕上初令白金色的发丝,语调温柔平缓,问道:“还想睡吗?”
这种哪怕声音高一点都害怕惊到对方的疼惜是艾以对初令独有的,或许它夹杂了承诺和愧疚,却是永远都无法否认的事实。
“不。”初令闻言抬眼,俊美的脸上隐约浮现出朦胧的光润,善于隐藏思绪的淡漠眼神不像从前那般收敛刻意,相反的,对艾以的关切一览无余,“你是刚回来?累了吗?”
“刚回来,不累。”艾以根据天色推测出大概的时间,觉得现在是很好的时机。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如果你还想睡……”
“好。”初令没有过问,兴味十足,他松开艾以,转身下床,绕到一侧屏风后面,“等我一下。”
钟楼
强劲的风扇过,逐渐变缓,减少下降时带来的冲击力。
二人刚刚降落,初令抬眼打量一番四周,这里是两年前他们看日出的位置,分毫不差。
皇都钟楼立在皇都最中心的广场,几百年的风吹日晒没有改变它分毫,还是如同以前一样气势恢宏。
“体力真是不如以前了。”艾以能感觉到,倘若不借用一点异能的帮助,他抱着初令飞行这么远是有些吃力的。
初令转眼看向一旁叹息的人,艾以刚刚收回异能和展开的双翅,正在拍打衣袖的灰尘,抚平袖口的褶皱。
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他都是一道引人眼球的风景,身姿挺拔,四肢修长,半长袍军装得体禁欲,周身气质没有因为风吹而掩盖分毫,更不见一丝狼狈。
天色微明,夏日的早风带来一点点凉爽,很温柔,它撩起初令长到腰间的长发,扬起优雅轻盈的弧度。
他们到达的时间刚刚好,西边的月亮重重的沉入了海底,消失在海平面上,壮丽的日出开始了。
初令的视线还全然在艾以身上,不挪动一丝一毫,整理完毕的艾以密切观察远方天空的变化,在初令的注视下绕到他的身后。
意料之外,艾以抬手自后方绕过,轻轻盖住初令的双眼,初令身形一顿,想出声询问。
突然之间失去了视线,他陷入短暂的,朦胧的黑暗中。
初令面容疑惑,安静耐心的等了一会儿,这样的局面很快被打破,他感受到太阳的光芒透过手指的缝隙狠狠刺了过来。
同时,听见艾以在他耳侧压低声线,低语道:“阿令,生日快乐。”
话音落下,盖住他双眼的手被移开,是金色的光芒,初令微微偏头眯眼,再努力睁眼,身形如定住一般,一动不动,血液倒流。
无法言说的震撼,入眼的美好无与伦比,是一轮与众不同的红日。
它在破开层层薄雾后,露出象征新生的橘红,不再是微微一线,是光芒渐强的光影,不再是被收光塔劈开的两半,而是一个完整的,壮美无比的标准半圆形。
它一点点袒露全部,这是没有人类加工过的,是大自然浑然天成的美景,是伟大的造物主送给人类最珍贵的礼物。
“这个完整的日出,是我送给你的二十二岁生日礼物。”艾以展颜笑道,收回看向日出的视线,仔细观察初令的反应。
谈判成功之后,他即刻带人登岛,用一天的时间拆除了这座屹立在南边的塔楼。
他一直记得,两年前,怀里的少年曾遗憾日出的不完美,这种遗憾,他竭尽全力的为他填补。
艾以的话在初令脑海里炸开,冲击他的每一寸皮肤,每一处骨肉,慢慢的,初令回神,望向艾以的眼里被橘红染上了色。
在这一刻,大脑空白,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正席卷他,面前的这个人像藤蔓一般缠住了他,由外到内,由上到下,最后牢牢抓住跳动的心脏。
艾以稍长茂密的黑色长发随风的方向摆动,柔顺自然,他全身笼罩在光芒之下,整个人耀眼无比。
这层镀在他身上的光不仅仅是现实出日的点染,也是初令眼神里浓浓的感动和爱意。
酥酥麻麻的过电感漫延四肢百骸,收光塔去哪了初令不知道,他只知道心里连想也不敢想的桎梏裂开了,消失了。
意识到心里不对劲,初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小心避免暴露太多情愫。
侧对艾以的他,细心观察一下,不难看出往常淡漠的神情出现了裂缝,目光变得呆滞。
他的胸口有千斤重的巨石压着,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初令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僵硬无比的转过身,用全部的理智,艰难的一步步靠近艾以,认真沉重。
他在脑海里不断确认,质问自己,其实有一件事,他两年前就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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