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天,天师,圣,王,天下为结构的天道体系废弛,于是接下来以天子,礼,儒,法,大一统为基本结构的人道体系兴起。
以人为天,势必就需要把人拔的和天一样高。所以,在汉儒中,出现了和先秦之儒不一样的趋向,那就是儒家思想的神学化。孔子被赋予神格,被汉儒称之为素王。汉朝皇帝也要和天之间,进行天人感应。天人感应论一出,顺理成章的,灾异说就出现了。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文化运动的总工程师,董仲舒所提出的灾异说认为,皇帝就是天本身,天就是皇帝本身,如果皇帝德厚,那么天下就会祥瑞太平,如果皇帝德薄,那么天下就会昏乱祸殃。既然天就是皇帝,天德就和天子之德互相等同。那么同理,反过来也成立,如果出现了地震,是天德不顺,那么也说明是皇帝缺德。
这个反过来也成立的推理,把汉武帝气坏了,差点砍了董仲舒。天什么时候地震,什么时候洪水泛滥,谁能控制得了,终有一天被缺德。
“是啊!董仲舒的思想问题出哪了呢”?陈永仁认真的问道。
这便是以人为天的体系必会出现的缺陷。在以天为天的天道思想里,老子说,天之所恶,孰知其故?老子认为,人只能合天顺道,只能根据天地出现了什么状况,然后再相应的进行善谋,善应,善利和善胜。这就是莫知其极而无不克的思想。
在《道德经》中,老子是这样阐述他的福祸观的: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孰知其极,其无正也。 正复为奇,善复为妖。人之迷,其日固久。
天道福祸观认为,天地的造化运动,万物的演化运动,并不以人主观的好恶损益为转移,人的心智,是无法穷尽一切损益福祸的,更无法控制天地造化只出现福,不出现祸,所以说,其无正也。因为对天来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它所垂降的天象和造化,是福还是祸是利还是害,那只是人类从自己的立场出发,自己所作出的理解而已。
在独尊儒术的人道福祸观里,以人为天,根据天人感应和灾异说,如果天下出现了灾祸,那么就是皇帝缺德。儒生们,为了维护皇帝这个至高的天和他完备的天子之德,就必须得穷尽天地福祸和利害,尽力的让天下不出现祸殃,以免让皇帝陷入被无辜缺德的尴尬境地。怎么才能让天下不出现祸殃呢,只能事先预决占验,在祸殃发生之前来规避它。
汉儒一分为二,分成了经学和纬学,经学负责经世济国,纬学负责预决吉凶。孔子既叙六经,以明天人之道,知后世不能稽同其意,故别立纬及谶,以遗来世。这便是纬学的由来。纬,是谶对经而言产生的概念。谶纬常见连读,谶是什么呢,「亡秦者,胡也」、「大楚兴,陈胜王」、「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包括后来的推背图,烧饼歌,这些都是谶言。
在华夏文明的以天为天的纪元里,那些能够同于大道,合于天伦,可以提挈天地的真人,比如岐伯,广成子,神农,黄帝,伊尹,老子,这样的人,才可以被称之为天师。天师和圣王们,才可以以国家官学的形式,为百姓以天道立教。
但是在汉朝以人为天的华夏文明纪元,这样的真人,不复存在。因为真人本身,就是以天为天才会出现的天道掌握者。以人为天的人道时代,最高的圣人就只能是周公和孔子,他们同样以国家官学的形式,为百姓,以人道之礼法立教。
到了东汉,神学化的汉儒,谶纬之学成了国家显学,装神弄鬼的那一套,最终把整个国家的祭祀体系和官学体系,都折磨的千疮百孔。这时候张道陵应运而出创立了天师道,来化解谶纬之害,这便是我们现在所理解的道教起源。
东汉产生的以人为天的天师道的天师,和以天为天的岐伯老子这样的天师,是不一样的。本质上,我们现在所理解的道教,它是人之道,非天之道,是人之教,非天之教,它是张天师家学的传承。以一家之学立教,这是华夏历史上开先河的第一次。这和孔子还不一样,孔子所述,皆为周朝官学,可以认为,汉儒是周朝官学的一个改版。所以,以孔子之学立教,就等同于以周礼立教,以周朝官学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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