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爸把结拜赵远虎一直送到胡同口,看着赵远虎走远。找块平点的石头坐着也没说话。倒是邻居先仁开口了。

“文根,这结拜没白交,只听说了伟子难受就跑来了”

“嗯”赵爸只是敷衍了一声,继续想着自己的心思。

不一会儿,从远处悠哉悠哉走来一人,到跟前也没跟其他人搭话,伸手推了推正在想心事的赵爸。扭头直接往赵伟家走。

赵爸缓过神也赶忙起身跟上。

此时赵伟正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思考着一道题目,听到街门发出的吱扭声,起身正看到赵爸他们两人。

“保席爷爷来了,快坐。”嘴里打着招呼并拿过凳子蒲扇。

“小伟坐这儿,让爷爷看看”,说着拉过赵伟的手看看,又撸起袖子看看。接着解开了赵伟衬衫,指着几个红点问道。

“你以前胸口这有红点吗”?

“没有啊!估计是今天发烧激起来的”,赵伟忍着头疼,无精打采的答道。

问完问题的保席爷爷,再没问什么也没看别的,思索了一会。扭头对赵爸说:“我在这等两个小时,你现在把孩子睡觉的屋子收拾出来,如果还发烧用的着。你别叫爱仙了,你自己收拾。”说完嘱咐赵伟赶紧回屋躺着。

赵伟回屋里,赵妈本来就是个药罐子又经今天的惊吓与放松,睡的比较沉,赵伟今天也够呛,躺下不一会儿睡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感觉睡醒了但又很迷糊,有人说话,有人哭,有人笑,吵的他心烦意乱,睁开眼一看都晚上了,心里一顿着急,可千万别错过了今天的新闻联播,今天按照他的计划还有三项作业没完成,连忙起身,可怎么也起不来,越起不来心越着急,急的本能的喊,“妈,看新闻”。

他一喊完,立刻听到赵妈应声。

“这就开电视啊别着急”。听到妈妈说话了,赵伟放心了,但又不由的想起来,他家没电视啊!难道二姐买的?就她那五百块钱的工资?大姐在北京打工过年才回来,现在还早呢!

一边想着一边迷糊。

“伟子张嘴,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炒鸡蛋”,赵伟仿佛听出了妈妈声音的颤抖。为什么呢?

赵妈一边尽量稳住端着饭拿着勺子颤抖的双手,一边强忍着眼泪,短短的两个月把她生龙活虎的儿子消瘦的几乎脱相,那一张开口能让她笑半天的巧嘴只有看新闻几个字,那一双明亮会发光的双眼如今深深地藏在了眼窝里,她一次次的抚摸着抚摸着那双不大却有力的双手,用他拿着撅头轻松的把地里玉米茬子刨出来,连种了半辈子地的他爸都赶不上他。

她好恨,恨老天爷不开眼,为什么不把病加到自己身上,她多么的想替下儿子啊!她呆呆的看着又似乎睡着的儿子,看看只吃了半碗的蒸鸡蛋。

“妈我回来了”,二姐赵梅说着话推门进来,看着妈妈手里的半碗蒸鸡蛋,“妈,老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看伟子今天吃的就比昨天多了不少,这个星期每天清醒的次数也比以往多几回了,这说明就快好了,放心吧。”说完又对着赵爸说。

“爸,今天开药的耿建明大夫说要过来看伟子,他怎么会来?没听你说过啊!”听完闺女的话,赵爸脑子一阵恍惚。很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他,没说话,默默的走到院子里抽起了老汉烟。

赵伟则只是躺着,偶尔说着只有他二姐懂的物理,一会儿动量定理,一会儿匀变速圆周运动,一会儿又来个555集成块各脚电路组合,二极管,三极管,说着说着来了一句,“麻叶儿真甜”。这里解释一下麻叶是一种北方早点,类似甜油条。

正在炕上刚迷糊着的赵妈听到麻叶真甜四个字,几乎蹦着坐起喊到,“稳根,伟子要吃麻叶,快去买”。

还是闺女说话了,“妈现在都快半夜了,明天一亮我就去镇上买”。

赵妈睁开眼看看黑漆漆的窗外,叹了一口气又躺下了,一边躺一边不忘嘱咐赵梅,伟子醒了要叫她。

长夜漫漫,赵梅一边对照着书本看着赵伟的学习笔记,一边拿着笔写画着,抬头看着已经露出鱼肚白的天,叫醒了赵爸。

和衣而睡的赵爸起身看看熟睡的儿子,轻轻摸了一下儿子的额头,对正在洗脸的赵梅轻声说“二毛,你在家让你妈多睡会儿,再说那卖油条的刘三我认识,他第一锅都是用好油炸自己吃的,我去他家去。”

快八点时拿着三根麻叶一份粉汤粉的赵爸回来了,进门看到靠着铺盖卷半躺着熟睡的闺女和脸庞微微浮肿的妻子,默默的来到院子里。

八月份虽然还有盛夏的火力,但在温差比较大的北方,早晨的大地还带有丝丝前夜的凉爽,一只喜鹊落在了院里的枣树上叽叽喳喳的叫了好一会儿又飞走了,喜鹊叫,好事到。赵爸心里嘀咕着起身去看儿子。

渐渐的,从不知谁家第一声开街门的声音响起,男人洒水,扫院,赶牲口出门,女人烧火做饭叫孩子,忙成一片开始了新的一天。

恍惚的看着对面烟囱里冒出的袅袅炊烟,赵爸踩灭了烟头,用压井压出清亮亮的井水泼遍了整个院子,给这个方方正正的小院子又带来丝丝凉气,他满意的笑了,院子不热了那儿子也肯定要凉快些。

走到西屋里拿出扫院子的扫帚又放下,保席爷爷的话他一个字也不敢忘记了。

“伟子这是出麻疹,今年好多孩子都出,一定要注意不能见风,不能见灰尘,本来孩子高烧快把病毒逼出来了,结果被那半吊子一支退烧针又给憋回去了,幸亏孩子底子结实,如果靠他自身能再把麻疹逼出来,一切都好说。不行就砸锅卖铁直接去省里吧!”

万幸的是在高烧四天后赵伟的麻疹又出来了,从最开始的胸口,到面部,胳膊手心手背,从头发根到脚底板,每处一处赵保席爷爷都会过一次仔细观察,等最后的脚底板都出麻疹后保席特别郑重的恭喜稳根两口同时感慨赵伟的福气。

但紧跟着打脸的事来了,赵伟没有在计划的时间里清醒不仅不清醒还时不时的发高烧,只要高烧就全身出红疹子,一个月的不眠不休几乎把老两口熬倒,不得已叫回了打工的二女儿,想着为让老两口多睡会儿,一个人熬夜照顾弟弟而眼睛满是血丝的女儿,两行不经意的心疼悄悄隐秘在沟壑纵横的脸庞。

一阵哔哔啵啵柴火爆裂的声响唤回了出神的赵爸,起身就着盆儿里的凉水洗脸洗手,也许动静大了点,赵梅,和赵妈也醒了,吃过饭,又开始了等待和煎熬的一天。

吃过饭大概九点钟的样子,赵伟家没有表,只能估计。赵保席来了,熟练的抄起赵伟的手找准静脉把赵梅昨天买回来的营养液输上。

“爱仙,这是五百块钱你拿着,我就一个人放着也放着”,说着话从裤兜里掏出五百放炕上。

赵妈,赵妈看着炕上的五百块钱,心里五味陈杂,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默默的流泪。她们不后悔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只是恨太少。因为没钱就没营养液,没营养液儿子就只能等死。

正在这时院子里传来

“稳根在家不?”

听到喊声保席爷爷赶忙把钱塞赵爸手里,赵爸犹豫了下也没推辞。连忙出门迎接。来的人正是耿建明。

“孩子出麻疹,咱们在院子里聊,”赵爸赶忙走到院子握着耿建明的手抢先说出了第一句话。

“我说你这什么老古董思想啊!照你这么说人家省儿童医院不开张了啊?”开了句玩笑后重重的握了一下赵爸的手。

“叔,我早该回来看你的啊!在京都成天这忙那忙不知道忙什么?本想着终于有个休假回来看看你们,龙城屁股都没坐热,各地市的医院打电话,不去伤人情面去又不甘心!”

“昨天我一进门诊就看到了二女儿,让我一下就想起了婶子,就问了她,果然是啊!真是太高兴了。昨天我实在抽不开身,今天开吃了,您了不许怨恨我。”说着话狠狠地抱了抱赵爸。

也不管赵爸说什么话,嘴里喊着婶子就进屋了。

进屋看到炕上熟睡也许昏迷的赵伟,又看了看脸色浮肿的赵妈急忙走到跟前。

“婶子,你躺着我给你号号脉”摸着赵妈的脉搏,耿建明仿佛老僧入定跟刚才一副孩子气简直判若两人。

约莫两三分钟,又换另只手号脉,一边号脉一边询问吃什么药,做过什么治疗,得知做过B超,拿着片子仔细的看着,保席爷爷虽然看不懂片子但作为行医大半辈子的老赤脚医生在把脉一路也是很有自信的,静静的在一旁等着结果。

放下片子,耿建明掏出随身的钢笔拿起炕上赵伟二姐的练习本,写了密密麻麻的大半张天书放一边。

赵爸端过来一碗茶水,“建明先喝口水”,赵爸一辈子不会弯弯绕,直截了当的说。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