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行到待客厅,里面乌泱泱的一群人头顿时齐刷刷地望向她。
霍氏蹭得一下站起身来,一改之前态度强硬绝不松口的做派,立时变得委屈巴巴起来,哀声道,“晗儿,他们一家子人简直欺人太甚!”
主位上的中年女人立时皱眉,反驳道:“太君此言差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姬氏嫁入我家十年,一颗蛋都没下,我等到现在才理论,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任她如何嚷嚷,姬晗连正眼都没看她,而是径直走到一个萎靡不振的年轻男子面前,安抚一般地执起对方的手,轻声道:“大哥,你怎么样?”
姬晓微微一愣,嘴唇颤了颤,还没开口,两颗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正好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他脸色苍白,形容消瘦,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苍老又消沉的疲态,眼眶熬的通红,看起来憔悴极了。
姬晓和她差了九岁,当初她入宫时,姬晓便已经出嫁了,两人相处的时候极少,自然也没有多少感情。
她原本没想太多,只打算着找楼媪帮他治一治不孕之症,若有了孩子,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只是这时看见他年纪轻轻就被折腾得像个木偶,姬晗还是感受到了某种血脉相连的特殊联系,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姬晗神色一沉,顿时改变了主意:“大哥是怎么想的?王府永远有大哥的位置,若是不想和这群老虔婆掰扯下去,直接休了燕媞回家,我养你一辈子。”
“什么?”姬晓一怔,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种话一般,顿时十分窝心,“小妹……”
姬晗冷冷望着上首的女人,不耐道:“燕侯,休夫是不可能的,若是他们妻郎的日子过不下去,就让我大哥休了你女儿,从此婚丧嫁娶,各不相干。”
“这世上哪有男人休妻的道理!”燕侯一拍桌子,脸色铁青道:
“是你姬氏子无能,十年无所出,还带累了我燕氏的香火,邪门晦气得很!”
“我本敬重姬氏,原意提出另娶平夫、或两家和离,太君皆不同意,胡搅蛮缠!如今干脆休了他,我也不怕得罪你们昭王府了,可你们还是不依不饶,还想怎得,这天下没王法了吗!”
呃……提出和离,没同意?
姬晗的目光疑惑地望向霍氏。
霍氏半点没心虚,只抹着眼泪愤愤不平道:“那燕媞和晓儿妻郎情深,日子本也过得好好的,偏这糟心的婆母长君和一大家子姐妹连襟不肯消停,生生搅合坏了!”
这对儿感情好?
姬晗怀疑地又看向妻郎俩。
她大哥那可怜巴巴的泪眼先不提,另外一个格外沉默的女人却忽然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声如洪钟,猛女落泪道:
“我不愿与我夫生离!你们再逼我,便只有死别一条路!”
“妻主!”姬晓长哭一声,扑到了魁梧女人的身上,哀哀戚戚,好不可怜。
姬晗:“……”
这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逆女!为了只不生蛋的鸡忤逆你老娘,好的很啊!”燕侯脸色难看至极,一点也没有心疼之意,直接抄起一方分量不轻的印章用力朝燕媞掷去。
一声脆响,燕媞不闪不避,任那玉印将她砸了个头破血流,也一声没吭。
姬晗此时大概搞清楚了状况,颇有些无奈,但也不能任由燕侯继续骂骂咧咧下去了,她听着着实刺耳。
“这世上的恶家婆着实不少,你算是比较有特点的一个。”姬晗嘲讽地看着燕侯,一步一步慢慢逼近她,“一口一个下蛋,你们一家到底都是些什么鸟人,对下蛋的执念如此之深呢?”
“当着本王的面,辱骂本王的哥哥,燕侯还真是不、畏、强、权呢。”
燕侯阴沉地怒瞪着她,可看着姬晗凉嗖嗖的脸色,却奇异地说不出任何嘲讽反击的话,只能色厉内荏地冷哼一声。
“本王事忙,实在没空陪你们唱这出戏,”姬晗确实懒得和她们纠缠,“这样吧,你若实在看不惯,直接将三房分出去单过,既不碍你们的眼,也挡不住你们的香火。”
“昭王真是好威风,这天下是都跟了你们姬氏姓不成?哪有一上来就撺掇着别人一家子骨肉至亲分离的!”
不知道是哪个连襟,尖酸刻薄地说话。
“哦,不分家,那就休妻。”
“这世间绝没有颠倒伦常的道理!”
“那就分家。”
“不可……”
他爹的,有完没完。
姬晗一巴掌拍碎了燕侯手边的桌案,木屑翻飞间,她脸色冷到极致,一字一句道:“荣安侯府式微,你们家这花架子还能撑几年?通家最高的官,也不过是个五品武将。”
“我听闻,她是外放到庆州任兵马司巡按?”姬晗面无表情,缓缓道,“庆州富庶,小小五品武官何以得到这等肥差。我大哥好性儿,柔顺侍候你十年,你就忘了,到底是沾了谁的光吗?”
燕侯倏地攥紧了拳头。
姬晗极有压迫感地俯身,靠近燕侯耳边,轻声道:“庆州乃本王封地,姬氏盘亘此处两百年……你寻思寻思,若我想要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死在哪里,又有谁会发现?”
“只要本王想。”
“她会死得,毫无破绽。”
等姬晗悠哉悠哉地直起身子时,燕侯已经脸色惨白,良久,她抖着嘴唇,声音嘶哑道:“分家……将三房……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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