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姜瑾琅在簪花大会展露头角之后,姜氏将参商剑传给了她,直至一年后的九幽之行才到了苏清绝的手上。

第一次见到神器时,只觉并没有世人说的那般神气。

它平平无奇,犹如俗世之中的普通兵器,更不比灵器一般有灵气绕身,奇怪之余,送了一道灵气没入剑身,突然一道灿然的金光亮起,剑身顿时如青玉一般,细看有金色的流光隐于其中,抬手轻挥间,剑气刚劲强横,径自将巨石拦腰斩断,心惊之余,亦有窃喜。

彼时借幽都之行抹去神魂印记,有神器相助,定能全身而退,不想姜氏会借谛江牵制自己。

那让人痛不欲生的两年只有一道稚嫩的童音陪着自己渡过难捱的日子,若没有他自己怕是早已入魔,所以自幽都出来见到玉琉光时只犹豫了片刻便带它一起离开。

不料姜氏设榜悬赏,加之自金郁琉那里得知世间已无剑灵一说,这来历不明的东西就如烫手山芋一般让人在丢与不丢之间艰难抉择。

邬一城一别恰是契机,去了这个大麻烦本以为自己会安心一些,但这份心安并未持续多久便尤自生出一股怅然若失之感。

这种感觉就如同当年阿九不在了一般,她惊讶于自己竟会将二人等同,转而一想突然释然。

前路茫茫,自己不过是孤寂了些,才会抓住身边的一根稻草来让日子显得不那么难捱,现下自己主动丢了那根稻草,这份孤寂也该承受才是。

世事无常,大荒宗一遇,纯狐彧道玉琉光为剑灵,如此只需抹消旧主的印记重结血契即可,此事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怎能不喜?

而今旧主印记未消却又忽然得知玉琉光并非剑灵而是旁人的一道残魂,这残魂又恐是姜氏之人,这叫人如何释怀?

苏清绝看着那团莹白的神魂,一时心绪凌乱,直至一道寒凉之气穿体而过,兀自心惊间不待反应,一柄长剑穿身而过,她的身子骤然自半空坠落。

呼啸的风声灌入两耳让人有片刻的晕眩,眼见要落入树林中,她撑起一道结界,破开树木的迎击借力落在林中。

正要起身,一道人影倏然而至,还未看清面目,便被一手扣住了咽喉,只见来人径自将一人提至眼前:“她可是身携镇魂铃之人?”

四目相对间,苏清绝心下一惊,那被挟持之人竟是本应回府的雨师晴。

此时雨师晴的脸色苍白,嘴角与衣襟上可见血迹斑驳,她红着眼看着苏清绝,闭口不言。

那人眼里寒光一闪:“交出镇魂铃”

“……”

脖颈处的钳制让苏清绝气息受阻,她面容微仰,并未出言。

眼前之人的修为太过恐怖,只怕是回阿之主尧晟,方才那一剑穿身而过,魔气已自伤口侵入五脏六腑,她周身的灵气尽数用来与魔气相抗根本无暇顾及其他,若如实告知,自己必死无疑,不如同雨师晴一般闭口不言。

尧晟神色略显不耐:“仙门之人以灵珠立世,若无灵珠你可知会如何?”

低沉的声音带着上位者的威压让苏清绝再无气力去运转灵气同魔气抗衡。

体内魔气肆虐,侵蚀气脉,转眼便至气海,眼见朝灵珠袭去,她艰难点头。

尧晟松了手。

禁锢撤去,苏清绝身子径自跌落在了地上,胸腔里的憋闷之感让人无暇顾及呛鼻的尘土,她猛吸几口气缓解体内的窒息感。

待平复下来,垂首将腰间的乾坤袋取下,声音低沉暗哑:“镇魂铃置于乾坤袋中,我体内灵气溃散,已无打开它的力气”

尧晟目色锐利,道:“既如此你便与我一道回离恨天”

雨师晴闻言,忙出声阻止:“离恨天乃魔族之地,一旦入内便与仙门无缘,你不能去”

尧晟微一皱眉,抬手将人扔至一边,躬身提起苏清绝。

“铃”

一道浑厚的铃声突然自林间响起,声音乘风而来,夹杂着树木断裂的声响忽近前来。

尧晟带人御空,垂目一看,只见一道巨大的气刃穿林而过,所到之处,树木尽数折断,只留下整齐的豁口。

两道人影闪身而至,雨师晴匍匐于地,堪堪避过那一击,见到熟悉的身影顿时一喜:“你没事?”

金郁琉过去将人扶起:“你怎会来此?”

雨师晴强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滑落,她抬手朝落地的人一指,声音略带哭腔:“我,我方至府门前此人便出现了,阿珂为护我命丧他手,且至半路时发现那藏匿的幼童,那幼童,那幼童也被他杀死了”

金郁琉闻言,身形一侧,看向不远处的二人:“放了她”

铃声响起的时候尧晟便知这二人是在拖延时间,真正身携镇魂铃的另有其人,手上力道兀自一重,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交出镇魂铃”

金郁琉抬手,一盏古朴的铜铃出现在了他的掌心:“放了她”

如此痛快,倒让人怀疑起此物的真假来,他打量一番,道:“你来换她”

镇魂铃乃神器,与魔族相克,自然无从御之,而金郁琉却是不同。

雨师晴闻此拉住他的衣袖,神色略显惊慌:“不要去”

金郁琉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无需担心”

雨师晴揪着衣袖的手却是愈发紧了:“她与你非亲非故,这救人也该是她同门去做才是。”

“晴儿!”金郁琉声音凝重一分。

雨师晴微微一怔,泪珠自眼眶滑落,咬唇道:“我,我不该如是说,可是,可是我也不想你去以命换命,我,我……”话至最后,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司央未言,他的视线自出现便一直落在苏清绝的身上,而两人方才的争执历历在目。

此行一路,苏清绝举止虽尽礼教,行事顺从,却疏离淡漠,沉闷少言,其表露拒人千里。

这等冷淡的性子作为门里排行最末的他并不知道要如何去相处,而后得知云台之事,那股坚韧和耐力与一身功法不是常人所有。

她来历不明,身份不明,只恐给师门带来不利便留了些警惕在心上,但见她与金郁琉相熟便消了几分疑虑,不想今夜一事得见面目。

村内三十多口人命,金郁琉以身涉险相护,青砚门虽避世,却也知晓除魔卫道济世苍生之理,她将自己置身事外,未曾顾及那些人命,也未顾及同门之情,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即便她折路返回,那些说出的话终是收不回去了,本欲出言阻止,却在得知玉琉光身死时那话竟有些说不出口了。

此人为人冷漠,却对这个弟弟极为上心,凡事亲力亲为,不信旁人,即便他有一身修为也是一路相护,且事事顺其心思,而与自己为数不多的争执也因他而起,如今却因自己折路回去致使他遭逢劫难,对她而言眼下又是何等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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