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苏凌在夜里都会定时来找我,我也知道每次他寒毒发作后都异常虚弱,所以基本上都是在我这里睡着的。三天两头被霸占床位,我十分不满,索性就叫芭歌在我房里搬来好几床被子,以便我睡地上。

这日,无风无光,窗外阴沉沉的,空气干冷,有几只倔强的麻雀在干秃秃的树枝上蹦跳着,徒增了几分生色。

我在地上翻了个身,身上压着的三床被子压得我沉闷,我的手已经可以动了,我将被子扯开,一夜窝在被子里,我的脸憋得通红,我撑起身来,苏凌如往常一样没了影,只留下冰凉的温度。其实现在虽然是冬日,却还没到十二月一二月等冷得人走不动路的地步,除了我和苏凌以外,其余人都盖得是一床厚一些的被子,但由于苏凌这个死变态对我日日夜夜的影响,我只得加被子来御寒。

我迷糊地叫来了芭歌,芭歌端着早点走进,她先把早点放在桌上,然后替我换药,期间也在关心苏凌的情况:“王爷他最近好些了吗?”

“我觉得你应该看得见。”芭歌和三叔是我听竹园里起得最早的两个人,当然我听竹园本来也就三个人,在我之前就是他们俩了。

苏凌真真是很讨厌看见我,因此我起床的时候也从来看不见他,但芭歌和三叔理应是看见了的。

芭歌细想了一下,撤去我的旧绷带,说道:“王爷近来面色好了许多。”

我白了她一眼,不满道:“既然你都知道,比我还清楚,你还故意问我做什么?”

芭歌拿起新绷带替我缠上,说道:“我这好比打一个比喻,用设问的手法让你多了解一下王爷。”

“我不想了解。”我说。

“无碍,你现在已经了解了。”芭歌替我穿好衣服站了起来,道:“今日做的是煎饺。”

“你们王爷身子骨健壮了,我却消瘦了。”我涕泗横流,委屈地说道:“你们永远也想不到在十一月份还在房里开了个制冷空调的感觉。”

“制冷空调?”

“没事,我就是感叹。”

“我替小隅多准备了一些姜汤,在王爷发病的时候和王爷住在同一个房间真是为难小隅了,不过这么多天你还没有受风寒,说明你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芭歌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有助于小隅磨炼心智,不完全是不好的。”

我和芭歌还在聊天之际,三叔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他眉飞色舞,难得表现出了一反常态的轻浮,我疑惑地端详着他,道:“三叔,你的宝剑生小剑了?”

“非也。”三叔道:“寓居来宣圣旨了。”

“寓居?这又是哪位?”我眉头紧蹙,道:“上次那个夜莺来宣圣旨,苏凌刺了肩膀,丢了半条命,这又是哪一位?是要把苏凌逼死?”

“不是。”芭歌道:“夜莺和寓居是两个人,代表的圣旨也就不一样。”

“这宣旨还分人啊?”

“恩。夜莺和寓居都是皇帝的左膀右臂,这夜莺为人乖张,阴晴不定,口腹蜜剑。所宣圣旨皆是类如诛九族的死旨。而寓居此人不严苟笑,却心口一致,倒是个好看破的人。”岜歌道:“此外还有两人你也得认识,那就是李博和韩枫。”

“李博,韩枫?”

“寓居,夜莺,李博,韩枫人是皇帝身边的御前四侍卫,个个武艺高强。其中夜莺是主位。”岜歌道:“我也了解的不是很多,你晓得名字就好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皇宫F4?”我漠不关心地想到,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哎,我现在可是只一心一意逃出王府去过我的逍遥日子。

于是乎,我们全凌王府上下几百号人又全部跪在凌王府主院里接旨了。我照样是跪在最边缘不起眼的位子。视野确实最好的,因为我这个位子实在是太偏僻了,前面没人挡着,我视力又不错。这个叫寓居的小伙子,和夜莺差不多大,也是个毛头小子,不过长相平平,看起来憨厚老实。穿着的是一袭白布衣,腰上照常别着一把佩剑,头发用普通纶巾束着,丝毫不像是什么御前侍卫。倒像是刚刚从田地上走出来的农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武陵王恪尽职守,深明大义,安分守己,才华横溢,日表英奇,天资粹美,特封三品武陵致逸王,明日正式入宫早朝。钦此。”

“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苏凌低眉道,接过寓居手中的圣旨,慢慢站了起来,我们也随着苏凌站起身而站起身。

寓居恭敬地说道:“恭喜王爷了。这也就说明皇上已经解除王爷的禁足了。此前夜莺来此对王爷诸多刁难,王爷莫要见怪,他性格使然,寓居在这里给他赔个不是。”寓居说起话来客客气气,低眉顺眼的,看起来比那个夜莺舒服多了。

苏凌似乎没把自己差点丢了半条命的事放在心上,淡淡地说,“知错受罚,皇兄没有错。夜统领也没有错,你多心了。”

“王爷能如此想最好不过,我就先回去了,明日还望王爷准时早朝。”寓居笑着,带着一群人离开了王府。我抓着岜歌的袖口,问道:“怎么这传旨的都不是小黄门,还全是御前侍卫?这不正常吧。”

“传旨是小黄门,只不过王爷对陛下有些特殊。”

“还有之前不是已经封了苏凌的称号吗,怎么现在又来一个武陵致逸王?”

岜歌道:“之前封的称号只不过是个称谓罢了,此刻封了正三品,才是真真算得上个官。”

“你不是说皇帝和王爷之间过节很大吗,怎么还给他官职?”

岜歌正欲回答,就被苏凌一声冷斥打断:“你的话多了。”

岜歌低着头,道:“奴婢知错。”

苏凌淡淡地看着我,随意地说:“你收拾一下,明日跟我一起进宫。”

我环顾四周,没有别人,好像就是对着我说的:“我我我我……我吗?”

苏凌没有回答我。自顾自地走开。待苏凌走远,岜歌才小心翼翼地提醒我:“是你。”

我惊魂未定,傻了眼,再三确认,“你确定是我?我啥都不知道,入宫打酱油?再说王爷只是去上个早朝,这也要我怎么跟着?”

岜歌连忙说:“陛下自登基以来,就从未召见过王爷,此次突然召见,可不仅仅是早朝那么简单。此次进宫,短则三日,长则十日,王爷寒毒之事不可外泄,倘若在期间发病,倒给了陛下治罪的好机会。如今王爷本就是步步艰难,还得麻烦小隅多多照看了。”

我抹了一把冷汗,郑重地说道:“我照看他……呵呵呵……我尽量……尽量……”

第二日。

凌王府。

天气微凉,无雪无风,初晨时分太阳都还没见着影,我就提着大包小包往马车上搬。我打个哈欠,睡眼朦胧,提着东西摇摇晃晃,岜歌生怕我摔倒,搬好了她的那一份东西又来帮我搬。

纵使我已经起得很早,但苏凌早就收拾好坐在最前面的马车里了。苏凌的马车是灰褐色的,四角吊着普通的木坠,木坠中有一个银铃,风一吹,泠泠作响。四周用丝绸装裹,窗帘上绣着芍药,是一个颜色的芍药,片色看起来十分朴素。唯一有点价值的恐怕是马车上用金箔包裹的车顶了。上面刻着琉璃星月,细巧精致。拖着马车的是三匹黑马,苏凌坐在里面,我在外面连一袂衣裳也看不见。

岜歌和三叔都是不能进宫的。其实连我也不能进宫,因为早朝是苏凌一个人的事,理应来说是不准有外人陪同,但我的存在又是个必然条件。入了冬,天气越来越凉,尤其是这初晨时分,我打着哆嗦。岜歌递来一个手炉,道:“别受寒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身子骨强健着呢,恐不能长命百岁。”

“贫嘴就你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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