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在县城的环城公路停下来,赵海背一个小小的背包站在路边拦车,他的背包里只有几件衣服和两本书,他站在一片树荫下,看到一辆经过自己乡镇的汽车就拼命的挥手,可是那汽车总是仿佛没有发现这个路边的小生物似的,扬起一片烟尘,喷出一股难闻的汽油味儿,带着一阵旋风飞驰而过,不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路上行人很少,知了的叫声仿佛是一张巨大的网,把人笼罩起来,树叶也在如火般的骄阳下没精打采,因为没有风,空气也仿佛凝固不动了。
赵海脑门上汗不住地往下淌,顺着脸颊流到脖子上,身上也不住的往外渗着汗,脊背上的衣服如同泼了一盆水一样紧紧贴住皮肤,感到粘乎乎的,他似乎也闻到自己身上散发着一股酸臭味儿。
他口干舌燥、觉得喉咙里直冒烟,往四周望了一眼,看到路边几个花花绿绿的阳伞下有卖冷饮的冰柜,看着上面贴着诱人的广告,他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摸摸口袋里不多的钱币,又把目光转向了公路的远方。
那边尘土飞扬中,又来了一辆客车,他手搭凉棚,眯着眼仔细看了一会儿,赶快使劲的挥手,身子上下直晃动着,他焦急的心砰砰直跳。车停了下来,他飞快的跑了上去,一个箭步跳进车里,车门关上了,又缓缓开动,驶向远方。
这辆车把赵海丢在了一个十字路口,又扬起一阵尘土和浓烟,继续飞驰,不一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站在路边,望着这些熟悉的村庄、树木,分辨着和记忆中的差别,那树木长高了,显得高大威武,那庄稼仿佛还是以前的样子。农民在田里低头干活,田野上仿佛能看到空气在一弯一曲地向上升腾。他望着前方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两边的树木成阴,路边的小草青青,左侧是一条排水沟,里面积存了一些雨水,杂草在水沟里疯长。再往两边就是碧绿的庄稼,棉花宽大的叶子盖住这片充满了苦难和艰辛的黄土地。
他顺着这条小路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他的汗已经出尽了,只感到口渴的厉害。他看到一个农民正在田间浇地,马达轰鸣中,清澈的地下水滚涌而出,就跑过去向那位大哥讨了点水喝,他就着一个大水桶咕咚咕咚的喝了一阵子,感到小腹胀起来了,就站起来给那个农民一个感激的微笑,用小的自己都听不清楚的声音说了声谢谢,又上路了。
他感到神清气爽,体内的地下水给他全身都带来了清凉,他走着的时候,听得到肚子里的水在咣当作响,仿佛是装在一个瓶子里一样。
他觉得很有趣,跑了几步,忽然想唱歌了,四下看看没有人,就轻轻的唱了几句,竟然是费翔的《故乡的云》,他不敢放开嗓子唱,还不时用眼睛往四边瞅,当他唱到:“归来吧!归来吧!远在天边的游子……”时,他的眼睛里一下子涌满了泪水,他的声音哽咽了。
当他走了大概有三里路的时候,来到了一个农场,这里绿树成荫,到处是果园,空气中飘浮着各种鲜花的香气,时而有蜜蜂在空中飞过,路边的草丛里有一对对蝴蝶在飞舞。路边有个池塘,碧绿的水波荡漾,垂柳依依,几只鸭子排成行悠闲地游着,仿佛是几只小船。
路边的农舍里偶尔能听到鸡犬的鸣叫,有时一条大狗一下子从小路上窜出来,可是看到人,却夹着尾巴跑了。赵海看着这一切,觉得是那么熟悉和亲切,不觉脸上带着开心的笑,飞跑了几下。他抬头看看天,夕阳已经下斜,没有刚才那种炙热了。路边的树叶也轻轻摆动了几下,天空仿佛也有了凉凉的风。
他算了一下路程,离家大约还有五六里路的样子,不禁加快了脚步,又走了几步,听到背后一阵自行车的铃声,他赶快躲到路边,回头一看,原来是同村的宝贵叔。赵海惊喜万分,但是宝贵叔皱着眉头,面色沉重,似乎没有发现赵海,赵海马上喊:“宝贵叔,你去哪儿了?”
“这不是小海吗?你放假了吗?”宝贵叔抬起头来,吃惊的看着他,眼睛里露出了一些忧愁的神情。
“我放假了,您进城了吗?宝贵叔?”
“是呀,给你婶子买药去了,唉!现在的药可真贵呀!有病也看不起……”
“哦,我婶子的身体还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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