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吃了几天的红薯,娃娃都开始想念白米饭的味道,这天天气有点热,生产队的庄稼也被晒得奄奄欲枯的样子,父亲和范援朝他们一早修路去了,伏龙大队修路的社员们休息一周,都没来。母亲有点有舒服,浑身没力气,她在床上躺一会儿,陆运新和三姐也去割猪草挣工分了,小四花猫没去玩,高声朗气的拿着三姐的语文书乱念,虽然一字不识。要中午时分,母亲从床上强撑着起来做饭,已经没米,她打开柜子,从余下的七八十斤谷子中舀了四十来斤盛在袋子里,然后用竹篓背上,准备去打米。白雁村没有打米厂,三四五六队这边的人打米是到邻近的胜利大队打米厂去,从家里去有两里的山路和田埂路,母亲背上稻谷刚要走,小四花猫把书扔下,要跟着母亲去玩,母亲让他和花狗看屋,他扭着硬要去,只把花狗拴门口看屋,母亲只好同意,让他把一块去。
母亲背着稻谷,走了一会儿,靠在路坎边歇下,他问母亲:“娘,你是不是饿了?”
“有点饿。”母亲随便说,“我想睡一会儿。”
小四花猫倒不算饿,他沿着路摘旁边的红红的野刺莓,摘了一把,要拿给母亲吃,母亲也接过吃了,过了会儿,好像积蓄起力气,背着稻谷继续走。胜利大队打米厂在一座小山坡上,山坡四周光秃秃的也没有人家,也没有树林,只有杂草,打米厂下方不远处是一片野坟地,十几个土坟,乱乱的。母子二人歇了几歇,到胜利大队打米厂的时候,打米厂里排着等候打米的人有六七个,听前面排队的说打米机没油了,打米的师傅在往五河场上买油,要好一会儿才能回得来,母亲只好把背篓放下排着队。前面排队打米的几个人大概是附近不远的,见打米师傅许久没来,于是都回去吃饭去了,让母亲顺便帮忙看着稻谷。太阳烤着打米厂瓦房,房里象热烘烘的,母亲晕晕沉沉坐在稻谷上靠着墙半睡着,等候打米的师傅到来。小四花猫呆着无事,对母亲说:“娘,你又教我唱歌嘛。”
母亲强打起精神,说要得,开始教儿子哼唱:
正月里采花无呦花采,
采花人盼着红哟军来,
采花人盼着红哟军来
三月里桃花红哟似海,
采花人盼着红哟军来。
采花人盼着红哟军来
......
母亲唱着唱着,靠着墙睡着了,小四花猫在打米厂里周游了一圈,没见好玩的,就走出来,往下方荒地杂草里寻找野刺莓,没一会儿就走到了野坟地里,土坟上野刺莓最多,也最大。大白天,大太阳的,对面坡上还有一个人在耨草,所以他不害怕,他忽然发现草丛中有一堆白生生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鸡蛋,他数了数,一共有七个。他欢喜地忙忙捡上,揣上,两个荷包全满了。他立即不再摘野刺莓,小心地保护着蛋,欢快的向米厂跑去,要向母亲报喜。
打米房里还是只有母亲一人,靠着墙还在睡。他擦擦汗,把蛋拿出来,放在母亲面前的背篓里,然后把母亲叫醒,以为母亲肯定会高兴地表扬自己一顿,母亲见他面前这么多蛋,吓一跳,问:“你这是怎么来的?”
“我……我捡到的。”他被母亲的表情吓着了。
“捡的?哪儿捡的?你运气这么好?”母亲厉声斥问。
“在那儿…下面,那儿。”他慌忙指指门外。
“谁家的,给还回去,你给谁学的?”母亲看也不看,不由分说,从旁边竹扫帚上抽过一根竹条,就朝小四花猫脚腿密密实实的打,他来不及再分辨,已经着着实实的挨了四五下,疼痛让他哇地哭开了,急急的靠墙壁躲让,母亲继续打,他慌忙用手遮挡脚,母亲的竹条又打在手上,一道道红印在腿上、手上立即出现,母亲一边打,一边还在训斥:“饿虫钻了肚子?什么都想吃啊?别人的东西谁便拿,谁教你的?”
小四花猫无处可躲,也不敢跑,只好蹲下,抱着头,一边哭,任随母亲的竹条打在身上,一会儿,母亲好像累了,坐下来,气吁吁的,又问:“还不还回去?别人的东西,你想捡就捡走?”
他再不敢争辩一个字,只是哭,母亲又大声说:“还哭?走,拿着,我跟你一块,还回去。”
他只得站起来,揩揩眼泪,一个个的把蛋捡来揣上,母子二人刚走到门外,打米的师傅打柴油回来了,见有人来,如同见到了救星,他哭得更委曲,母亲立即喝住,打米师傅劝了劝母亲,叫她别吓孩子,孩子即使有错,说一说改了就是。然后他看看他手上的蛋,也问他:“你在哪儿捡到的呢?”
他对着米厂下面的那片野坟堆说:“在那儿。”
打米师傅望坟地看看,笑了,对母亲说:“这可怪不得小孩子,那野坟杂草堆里有窝野鸡,老在那儿飞出,上个月前我还在那儿用网到两只,拿回家改善过一回生活呢……只是…只是我捕了两只之后,就再也没看见过,怎么又有野鸡来了吗?不对,不对,这个时候也不应该是野鸡产蛋的时候…嗯,噢,肯定是前次我捕两只野鸡时,它们产在那儿的,我当时没没想到去寻蛋。瞧,这也不是家养鸡生的蛋啊,它个头偏小,而且有很麻点,明显是野鸡蛋。况且周围人家这么远,谁家的鸡会跑到那儿去生蛋?怎么也不搞清楚就打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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