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过后,生产队里新增加了一个人,说是省城里来的,高中毕业的,十六七岁,说是来插队的知青,叫范援朝,他背着个布包和大箱行礼,还带着些不知名的书,队里开会的时候,队长把他向大家作了介绍。在此之前,知青两个字,大家只是在广播和报纸上听说过,这次活生生的来到了生产队里,大家都有着说不出的好奇。和范援朝一块来到白雁大队插队的知青一共有十三个,也就是刚好每个生产队一个,而他是来白雁大队的所有知青中年龄最小的。队长把他介绍完,话音刚落,他拿出一篇稿子,怯生生的照着念自我介绍:

“感谢乡亲们,感谢伯伯叔叔阿姨们,我叫范援朝,感谢大家给我这个机会,能参与到你们火热的生活中,‘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我就是响应伟大号召,来虚心向你们学习,我要和你们一起,把白雁大队建设得更好美丽,象大寨一样美丽富饶......”

队长带领大家鼓掌并表示欢迎,接着说:“语录说得好,‘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范援朝同志就是在这样的教导下成长起来的优秀青年代表,相信你来到我们白雁五队,一定能为我们的生产和革命注入新的力量。”

小四花猫和几个伙伴一起,在会场门口好奇的打量着这位新鲜人物。队长又安排这一周的生产,然后把范援朝先被安插在四组,让他试着和大家一块劳动,工分和队上成年男劳力一样。可是他刚来,人地生疏,谁家搭伙食也不方便,该住哪儿呢?谁也没有多余的房子,新建房子,一时半晌也不可能成。队长家和副队长家里倒比较宽敞,而且是瓦房,可是他们两家人口也多,确切的说,他们不太喜欢不熟悉的人打扰。其它社员家里条件都不好,谁也不想让城里人去家里去见到自己的穷,一时间,知青成了没谁愿意收留的人。好一阵,陆选南说大儿子在中学念书住校,平时刚好有张空床,只是实在太简陋,木板钉成的,垫的稻草,只怕城里人不习惯,如果知青不嫌弃,可以暂时来家里住住。范援朝忙忙的表示:“我哪儿我都能住下,我是能吃苦的,谢谢叔叔,我就要打扰你们了。”

韩队长忙在旁边赞扬:“选南,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人家就是专门下乡来吃苦锻炼的,这是锤炼革命意志,你的说法就是瞧不起人家知识青年。”父亲忙笑着向导队长承认自己说错了。于是等会散后,陆选南、韩叙芳和小四花猫带着范援朝一块往家里走。

家里来了陌生人,那就是客人,小四花猫是暗中是很高兴的,因为按惯例,这时父母都会准备好吃的,至少有白米饭,没掺杂菜,没掺红薯,没掺高粱,说不定还有肉。范援朝一路走一路问:“陆叔叔,小弟弟有几个兄弟姐妹吗,没上学吗?”

“他的大哥在上中学,还有三姐,在小学三年级,他才四五岁,上不成。”

“怪不得,还穿着开裆裤哩。”知青笑着说。陆选南和韩叙芳也笑了,说:“咱们这些农村娃娃都是这样的。”

小四花猫茫然地听着他们的笑声。

范援朝来到家里,放下行李。母亲开始去灶下收拾饭菜,父亲去收拾床铺。家里三张床,平时姐弟二人和母亲一块睡,父亲单独睡,只有这两张床有床罩,是补有很多处补丁的,陆运新睡的木板床,没有床罩。小四花猫没去看父亲整理床铺,专门来灶下,看母亲准备什么饭菜。

他看清楚了,母亲这回煮的午饭确实是白米饭,没掺杂菜,是待客人的。他跟在母亲后面,等啊等,令人失望的是始终没见到母亲拿出肉来的迹象,其实不敢赊望,他知道平时家里不可能有,生产队里又很久没杀猪分肉。但母亲也没完全让他失望,她打了两个蛋,用温水搅拌和匀,和上盐,然后放在甑子里,和饭一块蒸,至少今天中午可以有蒸蛋吃的。

父亲还在收拾,把自己的床换给范援朝,准备自己睡木板床。母亲已经把饭摆好,中间是蒸蛋,然后有炒青菜,还有白菜汤,还有红豆腐,泡酸姜。范援朝一边连声说来添麻烦了,一边帮着添饭。此时,队长韩开国来串门,韩叙芳忙招呼:“舅舅,还没吃饭吧,来,坐下,坐下。小四花猫,喊你舅舅吃饭。”

“舅舅吃饭。”小四花猫奉命说了一声,范援朝也忙向队长问好。

母亲一边添碗筷,韩开国说:“刚好,刚好没吃。我说选南啊,我和程永华和秦正高商量过了,小范来咱们这里,即便暂时和你们住,也不好,你们家地方也不宽绰,我这样说你别见怪。嗯,这后面料场看管房不是空着吗?刚好没有人,不如小范就把那里当家吧。收拾一下就是,小范,你看呢。另外,国家给你们建房拨的款,就抵一半嘛。你自己也留点,生产队也有点,就不单独给你建房了。”

“可以,可以,怎么都行。”范援朝忙说。父亲见队长和范援朝这么说,也觉得行,因为长久相处,毕竟会有许多不便的,比如陆运新如果星期六回来,就只能挤在一块睡,可能人家知青也不习惯。队长说着,不客气地端着饭,一块吃,一边和范援朝聊着。小四花猫拿起条匙,对着蓄谋已久的蒸蛋小心翼翼地舀点在碗里,生怕舀多了父亲和母亲骂,结果还是队长舅舅理解人,拿过条匙,扎扎实实的舀了两匙在孩子碗里,小四花猫嘿嘿高兴的,忙端着碗离桌下去了。

最后,范援朝没住在家里,父亲打开料场的看管房,帮范援朝收拾一下午,并送给他一盏煤油灯,帮他搭了个简易的灶,范援朝还要等赶集的时候去五河场上买个小锅,买小背篓,竹篮,水桶,还要买个烧料罐当水缸,总之还有许多事要做。这几天还只能在陆选南家里搭伙。

搭伙第一天,母亲公然煮了块肉,不知以前藏在哪儿的 !她煎来放在甑子里,吃饭的时候才端出来招待知青。主人公和三姐在桌上发现,心潮澎湃,可是不敢动筷子夹,母亲和父亲一个劲的劝的知青吃菜,随便吃,让知青夹肉吃。不时用眼神楞楞旁边的两个孩子,示意要他自觉,不准夹,这种示意二人是知道的,当然只好强忍着,筷子只敢在那盘肉的周围的菜盘子里转来转去。好不容易,知青吃过了,姐弟二人再也不顾父母的眼神,马上抢着夹盘子里的肉,筷子还在盘里打架,母亲又狠狠的楞了三姐一眼,三姐才勉强让着主人公,等他拈。

或许知青来插队之前,他家里教过他怎么和乡下农民相处的,他搭伙三天,说什么也要坚持给两斤粮票,韩叙芳说什么也不收,他急得满脸通红,好不容易想到往旁边小四花猫的衣兜里塞,韩叙芳忙从孩子身上抢过来,塞回去,又拖扯一阵,最后韩叙芳只得收下一斤,他才作罢。他才来这儿,还没有菜地种菜,韩叙芳告诉他,要吃青菜白菜尽管到地里去摘,他谢过了。

一天晚上,知青吃过饭,过来家里坐,陆选南和韩叙芳全家都已经吃过了,小四花猫还端着碗慢嚼,知青在小四花猫脸上捏了捏,蹲下来,说:“小四花猫,晚上给我做伴,一块睡好吗?”

“不。”

“为什么?”

“不。”小四花猫说不出原因,总之不。知青向陆选南和韩叙芳问候过,和他们聊起来,原来这个大小伙子第一次独自远在他乡生活,没几天就特别的想家,晚上一个人睡得眼泪汪汪的,堆草场后面有几个老坟堆,堆草场又是老鼠窝,看管房里常老鼠出没,半夜里外边又有猫头鹰的叫声,又让他觉害怕,不寒而栗,住几晚上,要熬不住了,好希望有个伴,哪怕极小的伙伴,也能壮壮胆。陆选南忙鼓励儿子:“去吧,就在咱们家旁边,又不远的,去陪范哥哥,做伴。”

“不,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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