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瑜心底升腾出一股恐慌,“她们要干什么?”

队伍距离越来越近,那个男婴被高高举起,周围的哭闹渐渐消失,化作一片欢声笑语,原本以为这是群体献祭异类,可是现在看来,这更像是信徒瞻仰神明!

等到中心队伍靠近船只,男婴被托出水面,呼吸到空气的一瞬间,婴儿身体蜷缩,哇哇地哭了起来。

塔丽莎无意识地挣扎,她缓缓伸出手,又犹豫地缩回去,反反复复。

温清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乔宓和塔丽莎情绪被影响得过于明显,他现在只能和夏瑜商讨。

还没等他开口,夏瑜突然笑了,笑意断断续续,虽然在笑,但是只让人感到悲伤。

“一个生在贫苦人家的女孩,刚刚成年,就做了别人的妻子,从一个牢笼一脚踏进另一个牢笼,她受尽虐待和苛责,所有人都告诉她,只要生下儿子就能改变命运,好不容易怀孕之后,为了确保是男孩,她用尽了所有手段,吃下各种偏方,可是……”

乔宓睫毛微颤,一颗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她声音沙哑哽咽,前所未有的情绪崩溃,“可是她还是生了女儿!”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乔宓身上,她痛苦地重复,“可是她还是生下了女儿……”

王铎目睹着这一切,觉得很不可思议,“可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孩子只是父母生命的延续,男女都没有差别,身为女性,如果母亲自己都厌弃自己的性别,那些女孩还能依靠谁呢?”

乔宓抬起头,短发被泪水沾湿,她尽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在那样的环境下,她也只是一个平凡的女性,她无法抗争,一个女孩的诞生,只能造就孩子的苦难,延续她的苦难……”

“……生下女儿之后,她被拖下床毒打,被丢在院子里,数九寒天,她抱着自己的孩子冻得瑟瑟发抖,我不知道她是下定了多大的决心才没有溺死那个女孩,她想保护自己的孩子,可是她护不住,她自己已经习惯了,还是无法忍受孩子受到同样的伤害,她拼命逃出了那个边缘城区的破旧小屋,可惜靠自己的努力只能给孩子微薄到连吃穿都保证不了的生活,孩子也不止一次地问过她,你为什么要生下我?因为这个女孩,婴儿时期可能被溺死,孩童时期可能被遗弃,再长大一点,可能被迫再蹈母亲的覆辙,一代代循环……”

“可等她终于明白了这个母亲的苦难和努力,母亲却已经不在了……”

温清和终于懂了,他觉得自己很可笑,他之前的理智判断,只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看清的一点皮毛。

“为什么只有乔宓和塔丽莎能顺利到达子宫,因为不管母体做了什么,基因都已经决定了,这就是个女孩,来处即是归处,说的不是我们的归处,而是她们的……”

乔宓跪在船板上,“幸运的她过着艰难的生活,不幸的她们无处可去,只能回到最初的起点,如果能回到开始,可能她们也希望母亲能得偿所愿,她想换一个男孩,替自己出生。”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乔宓说的不是她们,是她自己。

这个年代,每个人都在苦难中盘桓,说不上到底谁更苦,只是每种痛苦都无法感同身受罢了。

有王铎这样感怀妻子,为女儿的病痛倾尽家产费尽心力的父亲;也有重男轻女,刻薄妻女的父亲,他们可能互相就无法理解。

那个男婴被越举越高,直到已经完全袒露在塔丽莎眼前,塔丽莎还是没有一点要醒来的迹象,她痛苦地皱着眉,不知道在梦境中到底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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