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完了自己的故事,觉得很累,也好舒爽。”孙莲心滔滔不绝地讲完自己的爱情故事,再也不想开口说话,活脱脱像一个哑巴,寂静如雕。

孙莲心坐在幽暗的灯光里,如入无人之境,没有了啥顾忌,面对暗光的灯,说完了,把压抑自己内心多年的槽点,情绪垃圾中的破鞋烂袜子,统统吐掉了,压在心里很久的一块儿石头落了地,有一种掏空五脏六腑的轻松感。

空到舒泰。

两个艳美娇娇女人,都不再吭声,哑默着,只有空谷幽兰般的呼吸,在吐纳淡淡清芬。

幽暗的灯,弥漫出有点儿斑驳的迷离的光,沐浴沁润着两个人间尤物。

寂静久久长长,长长久久,兔子生老牛。

暗影中的景子言,看似静默,实则内心涌动微澜。

幽暗灯光中,她没有歇闲,在悄没声息地观察着孙莲心。

景子言发现经过一番倾诉的孙莲心,按说吐槽完毕,胸廓会空,没有累物了,眼神也会被早晨清亮露水洗过一样,会澄明晶晶,闪闪烁烁。

但孙莲心没有,她的神色里还是有些枯色落寞。

看情形,孙莲心表面上看似放下了,但内心里没有真正放下,心里还戴着沉重的枷锁,无形的看不见的枷锁,更令人生畏。

面具戴的太久,就会长到脸上,这怕是一句警世恒言。

景子言这个看似粗鄙的女人揣测细想,经营心灵港湾这么久,今天自己怕是遇到难啃的骨头了,给孙莲心打开心结,摘掉她戴在内心深处的面具,去掉心里沉重的精神枷锁,怕不是一件易事,怕是要大费周章。

好难,比越南还难。

秒悲。

现实是以孙莲心的文化背景,以她的大报记者的身份,以她的渊博的学识,让景子言对她有些发憷了,山河枯了。

用学识打败学识,用文化打败文化,真的恐怕很难,因为最难装进器皿的东西,就是把自己的思想装进另外一个人的大脑里,那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景子言表象上看似大大咧咧,有些粗犷的性格,但她是一个活得明明白白的人,不是一个大脑浑浊,活得浑浊的人,她特么知道孙莲心的综合知识强于常人很多,也强于自己,对她来说,甚至强到不是简单的一一二二,三三四四,而是八八九九。

景子言对孙莲心刮目相看了,慎重了。

孙莲心怕是一个什么都通晓一些,这样的人最难治愈心理疾患,难点是她什么都懂,甚至比你懂得更多,她的优势就是你一说什么她都明白,甚至比你更是一个明白人,绝不会如坠五里云雾里;她什么都懂不说,甚至什么都烂熟于心,想说服她,想扭转她的乾坤,想颠倒她的宇宙,怕是难于蛤蟆上青天。

景子言最怕遇到这样的患者,她想,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干的就是这个行当,吃的就是这碗饭,喝的就是这锅汤,难,也得干。

不然的话,姐的钱从哪儿来?一阵大风刮来,那也刮来的是树叶,而不是金钱。完全靠老公董明柏挣钱养家,那也不是她处事风格,她要巾帼当自强,胜过须眉男儿狼。

给孙莲心治愈心理疾患,从何入手呢?这让景子言颇为踌躇。

想想,还是放松些,不能按照寻常的套路出牌,那样的话,别说会输,怕是连底裤都会输掉,那会很难堪,老鼠给猫洗脸。

她忽然莞尔一笑,捏定了主意。

她今天不能按照常规出牌,按照啥出牌呢,手里总得打牌吧。

要针对孙莲心的特殊疾患,用特殊之法,方得乾坤。

“我们不治愈什么鬼的心理疾患了,你是一个没有疾患的人,让疾患见鬼去吧,我们姐妹出去散散步,到菜市场转转好吗?”景子言使用了乾坤转移法,朗声问。

“去菜市场买菜?”孙莲心一凛,问道。

“嗯。”景子言点点头。

“买菜跟理疗有关系吗?”孙莲心满脸狐疑,满脑子的槽点,脸色也不由一冷。

场面有些小尬。

“也有关系,也没有关系。”景子言潦潦草草地说着,率先匆匆起身,迈着莲步,走到了外面,俯身前倾,跟前台女服务生珠珠咬耳朵,间谍接头暗号一样,无声吩咐着什么。

起先,珠珠傻傻愣愣,似乎没有听明白领导要旨,一脸职场小白的傻白甜,皱眉,但继而一笑,点头。

景子言吩咐不是特么灵醒的珠珠,暗中布局,暗中挥斥方舟的时候,注定要当演绎一次玩偶角色的孙莲心,还蒙在鼓里,还没有从放松室出来,她们嘀嘀咕咕了什么,她全然不知,等她出来,景子言已经吩咐完毕,玉手挥出的春风已经刮出去十里远了。

景子言和孙莲心平着香肩,走得不紧不慢,向广福菜市场走去。

菜市场离心灵港湾咨询室不远,三五分钟就到了。

这里有卖海鲜的摊档,有卖干货的摊档;有卖新鲜蔬菜的摊档,看得人眼花缭乱。

孙莲心没有打算买什么,只是她俏丽的嘴角扬起一抹讥诮弧度,跟着景子言瞎走,边走还边在心里在琢磨着,这个景子言是在玩哪样,总不会放弃什么精神疾患的治疗,跟她买菜,做一顿丰盛的大餐,用美食的骚操作疗伤吧,这也是闻所未闻啊。

孙莲心还想,我的钱不会打水漂吧?

不能治愈自己的疾患,再把钱白白搭进去,你当我是愿意挨宰的白条鸡啊?

孙莲心心里憋着小羞愤,但她尽量不喜形于色,让自己的脸风轻云淡看断南飞雁。

七扭八拐,景子言领着来到新鲜蔬菜摊档,走到一个生鲜蔬菜中夹杂着大蒜的摊档。

戏梗要陡然了。

但孙莲心还没有领会景子言布局设套的深意,还是一副世界浑然不觉,唯我独自清水出芙蓉。

好猪头。

大蒜是新蒜,看上去很是新鲜,比朝鲜还新鲜。

孙莲心一看见大蒜,皱着眉头,没到跟前去,远远躲开,如临大敌。

自从她被爱吃大蒜的刘一郎通过强暴的“艳吻门”把她的初吻打劫一样抢走,她就深深忌讳大蒜,就恨世界上所有的大蒜。

别说忌讳大蒜,她还杯弓蛇影,就连带有蒜字人名的人,她都忌讳。

有一次她到京城的乡下农村采访一个乡下妇女,人家的名字叫陈美蒜,是她妈在蒜地里干活的时候,生下来的,就顺嘴起名叫陈美蒜。

孙莲心闻听陈美蒜这个名字,就联想到了“艳吻门”的那股铭刻在心灵深处,伤害她比深圳还深的刘一郎嘴巴里的大蒜味儿,当时就条件反射地呕吐起来,弄得被采访对象陈美蒜感到莫名其妙,场面特么难堪。

孙莲心想,偶不稀饭大蒜那物,偶要是当了武则天一样的女皇,就下一道圣旨,让大蒜一夜之间,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贻尽,绝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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