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红光机械厂家属院,八号楼。

“咣”、“咣”、“咣”~

“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咣”、“咣”、“咣”~

“这次你别想再躲了,我看到你进去了……”

一位四十多岁,一头卷发,身高和体宽差不多的胖老娘们,挥着肉乎乎的大手掌,气急败坏的砸着二零二室的防盗门。

她的叫骂声尖锐刺耳,防盗门被砸的咣咣响,声音在楼道里来回乱窜,吵得四邻不安。

二零二室内黑着灯,防盗门后的木门被从里面反锁着。

门边,温良靠着墙坐在冰凉的地砖上,曲起双腿,双手十指插入头发使劲的抓挠着,头皮都被挠破了,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疼。

自卑、焦虑、忐忑、羞愧和不甘充斥着他的身体,他深深的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但又提不起勇气去面对。砸门声每响一次,他的心就跟着颤抖一下。

就像是个做了坏事的孩子,他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祈求一切快点过去。

“咣”、“咣”、“咣”~

“还律师呢,这么不讲诚信!温良,你给我出来,欠了房租还想躲,没钱你租什么房啊……”

没错,温良是个律师,是个刚执业满三百四十五天的小律师,也就是老律师嘴中的雏儿。

黑暗中的温良紧闭着双眼,他曾经不止一次的畅享未来的律师生涯,高光时刻,但现实却狠狠的给了他一记耳光,打得他晕头转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

当初,他有多么的意气风发,现在就有多么的悲催。

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从拿到律师证到今天被房东堵着门催租,独立执业近一年的时间,他一共办了五个小案子,收费最高的是一个刑事案件,收了三千元,扣除律所百分之二十的提点,和朋友的介绍费后,到手的律师费所剩无几。

三个月前,为了开拓业务,他孤注一掷,花光了银行账户里的所有积蓄,在网上做推广。虽然也有人打电话过来咨询,但一提到委托付费便没了下文,真正付费的只有一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女人,温良帮她起草了一份离婚诉状,收了五十元。

付房租的日子已经过了两周,而近两个月他连一案子都没签下,眼见着兜里的钱只出不进,他的心慌了!

为了躲避房东催租,他每天早出晚归,提心吊胆,但今天还是被堵在了屋里。

门外的叫骂声和砸门声还在继续着,大约半个小时后,不知道哪位邻居打电话叫来了警察,随后砸门声停止了,在几声叫骂后,楼道内也安静了下来。

当一切恢复平静后,温良慢慢的抬起了头,眼中的泪花依稀可见。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尊严掉在了地上,被摔得稀碎,他想去捡,可怎么也捡不起来。

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梦想成为律政剧里的大律师,被同行和客户认可,成为令人羡慕的社会精英中的一员,可现在他的梦想就像肥皂泡一样,处在破灭的边缘。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没有案子,没有案子,他就赚不到钱,无法养活自己,就像餐馆没有食客、工厂没有订单一样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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