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头,发现一个俊秀的男子正迈过门槛,行色匆匆。
他身形颀长,气质卓然,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入得厅堂这么一站,整个屋子仿佛明珠照耀,于刹那间光芒四射,璀璨夺目。
织秀见了他,用手捂脸,本能的往后缩了缩身子。她现在这副鬼样子,只希望他不要注意到。
事实上,他的目光一扫跪着的三个人,最后直接锁定在了君梨身上,眼中掠过丝丝不忍。
“娘,您为何要打君小姐?”
来人正是方氏的大儿子,将军府的嫡长子宋兰舟。
“你不在前厅待客,跑到后院来做什么?”方氏沉了沉脸,心里暗暗惊奇:他怎么来了?按照原先的布局,他此刻应该跟灵鸢在一起,莫非是哪里出了纰漏?
“娘,君伯伯当初救过爹的性命,即便她真的有错,您也不能下此狠手!”他更进一步,目光灼灼。
方氏张了张嘴,好似麦麸噎了喉咙一般,卡的难受。
这是她的隐痛。
想当年,君梨的父亲君千里在战场上为宋留春挡了一箭,伤重不治。弥留之际,宋留春承诺会照顾君梨母女。后来君梨的母亲袁氏得知噩耗,本就孱弱的身子禁不住打击,不到半年就病故了。
君梨当时才八岁,无枝可依,便被宋留春带回宋家抚养,并许诺成年之后与他的大儿子宋兰舟结为连理。
也因那一场恶战,宋留春军功卓着,被上官赏识,一步步从校尉做到了现在的镇北将军。
此刻,君梨听到宋兰舟提到了自己的父亲,泪如雨下。如果他还活着,她的母亲也许就不会死,而她也不会落得无家可归的境地。
如今,得过父亲恩惠的宋家如日中天,这个堂上端坐的妇人不仅不感激,还不分青红皂白的打她……
“君小姐,”宋兰舟俯身下来,一只手轻轻的抚在她的肩头,目光柔柔,声音柔柔,“你受苦了……”
这是他第一次这般近距离的靠近她,即便隔了一层衣料,她依然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没事……”声音小的跟蚊子一样,原先的委屈如冰雪消融,浅浅化开。
“你暂且忍耐。”他又轻轻一声,站起身来,朝着方氏正色说道,“娘,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无论君小姐是否有错,您都不该如此待她!”
方氏被儿子这么一说,面有尴尬。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君家的这份恩情她记得,但是,什么报恩方式不可以,非要用她儿子的终身去偿还吗?
他刚刚中了解元,前途一片大好,她不愿意自己儿子毁在这个女人手里,因为……她不配!
她的母亲袁氏是罪臣之后,虽然后来平反,但她深陷污淖,沦落青楼是不争的事实。也因为如此,她的父亲君千里作为安阳君氏的嫡子,非要娶这个娼妓为妻,让整个君氏颜面无存,最终被他的父亲逐出家门,断绝了一切联系。
兰舟还是太年轻了,及冠之年,春风得意,明白什么叫仕途,什么叫门当户对吗?流言能让一个人黯淡无光,甚至吞没生命,这些他懂吗?
以后,慢慢教他吧。
方氏迎着大儿子期盼的眼神,狠了狠心道:“你懂什么?你爹常年驻守雁云关,这个家我说了算。你快去前厅招呼客人,若有怠慢丢的可是我们宋家的脸!”
“怎么?您还要打她?”宋兰舟瞪大了眼睛,一脸阴郁。他是个翩翩公子,斯文儒雅,很少有人看到他现在的模样。
“她不肯认错,我自然要教训她,难不成让她无视我宋家家规,恣意妄为不成?”方氏低喝。其实色厉内荏,好似强弩之末,说话的底气都不足了。
这些年儿子从不插手内院之事,几个姨娘也相对规矩,不敢造次。她一家独大惯了,冷不防被儿子发难,着实被动。
“娘,您不能这样!”
“下去!”
“不行!”宋兰舟转眼,看着君梨苍白如纸的脸以及被血浸染的衣衫坚决不肯妥协,“您不能再打了,她是个弱女子,身子吃不住的,我们得赶紧找个大夫为她医治!”
“没事,看着吓人,其实就是一点皮外伤。”
“娘,您也是个女子,为何对她如此苛刻?”
他素来温和,谦谦有礼,这一次却一改往日习性,言语之间有些冲撞。
“放肆!”方氏冷下了脸,“这是你该说的话吗?枉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还是不是我儿子,啊?”
禹朝崇尚仁孝,读书人更是如此。方氏吃准了这一点,直接使出了杀手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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