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王刘辑边走边低声道:“未时末,屯于车官城营垒的长水营兵忽然加强了沿江巡守。”
“那咱们?”
“王兄勿忧,今夜守备码头的屯长与小弟熟识,已经打点好了。”
“哦?那你可知他们为何加强守备?”
“问了,说是奉了长水校尉胡博之命,保护锦官城中府库安全,以防有人趁乱作祟,盗取国资。”
刘谌不禁频频回望夜月下的锦官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行数百步,抵达码头,水面之上,竟是一艘悬着军旗的官船。
刘谌不禁略感讶异的看了安平王一眼,看来这长水营的屯长与自己这位王弟相交甚笃。
年轻的刘辑不免流露出一丝得意之色,笑呵呵请刘谌登船。
刘谌半个身子刚入船舱,抬眼便是一愣,旋即退了出来,扭头问道:“船中怎有妇孺?”
安平王一拍脑袋,连忙低声解释道:“这是尚书左选郎、驸马都尉邓良的妻儿,欲往郫县避难,因县兵封锁车官城码头不能成行,今日在锦官城内碰见,邓良恳请相助,想来正好顺路,小弟犹豫再三便答应了。”
见安平王一脸真诚,刘谌哭笑不得。
自己本来就是秘密出行,你倒好,还给弄个外人。
安平王刘辑这时也感觉到似乎有些不妥,面露尴尬,咧嘴憨笑。
“罢了,我坐船头就是。”
人已在船上,总不能赶下去,安平王总归也是一片好心。
刘谌便坐在船首,刘辑护在身后,几名部卒摇橹,船尾船夫撑篙。
船只起行,逐渐提速,今夜东风相助,凫水一路疾驰。
两岸原野辽阔,天边黛山叠影。
半个时辰,便入郫县西南水域,靠近码头,当中不见片帆,岸上一片寂静,有数人手持兵戈,临水张望而来。
刘谌察觉异样,于是命部卒放缓速度,以防有变。
安平王刘辑也警惕起来作拔剑之状,待舟船靠近,便先声问道:“岸上何人?!”
“郫县兵,尔等何人?”
“吾乃宗正麾下都司空、安平王刘辑!”
“诶唷,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大王,还请恕罪。”
刘谌心中松了口气,原来是郫县县兵,差点以为又要遭难。
不过郫县码头为何如此冷清?为何县兵会在此处?
心中疑惑,于是刘谌便命船只靠岸,让安平王登岸详询。
很快,安平王刘辑便问清个中缘由,匆匆折返。
“问清楚了,闻北兵攻占绵竹,郫县令欲率阖城吏民死守拒敌,故县境之内,已全部坚壁清野,这码头舟船,俱被收缴,以防资敌。这队县兵驻守此处,便是奉命清缴沿岸舟楫。”
刘谌心中一震,万万没想到这小小的郫县令竟有这般骨气!
朝廷之内,皆是降论。
这草泽之间,竟见孤忠。
这着实令刘谌心中感慨万千,于是便好奇道:“这郫县令何许人也?”
“常勖,字脩业,蜀郡江原人,曾任督军从事,精通刑律,达于政事,又颇通军略,为官清亮,名显蜀郡。”
刘谌双目一亮,从郫县坚壁清野便可看出这个郫县令常勖必知军略。
这是个人才,也是个忠臣。
但眼下前往都安才是要务,只能暂且记下此人名号,回头再尝试笼络。
邓良的妻儿在此下船,安平王刘辑吩咐郫县兵护送邓良妻儿入城落脚。
这时,刘谌心中忽有他念,犹豫一瞬后,便让安平王遣麾下两名部卒从邓良妻儿同往郫县,贴身护卫其母子安全。
安平王稍愣,目光一闪,便点了两名心腹细细叮嘱了一番。
刘谌兀自一叹,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会生出这样的念头,心中竟觉自责歉疚。
可这动荡之时,欲成大事,岂能妇人之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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